第四九四章 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忠我要,孝我也要。』

——『因为恕我直言,如今的时局,是我家云旗公子手握刀俎,而魏王与孙权,呵呵…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曹操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在望田台,面对曹操的招募,诸葛恪说的这番嚣张、狂妄、霸道…一再的将曹操与大魏的尊严践踏的话语。

他也不会忘记,面对这一句话时,他对诸葛恪的嘲笑。

“普天之下,竟有人将孤比作砧板上的鱼肉,还说孤任他宰割,诸葛使者,今日是孤第七次想要杀你!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你已经太多次触碰到孤与大魏的底线,践踏孤与大魏的尊严,是,伱说的不错,纵使孤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万兵士殒命平鲁城、葬身火海,孤或许会做出妥协,但你的人头,孤一定要留下!”

曹操的声音已经变得狠辣。

的确,这世上,能让曹操动过七次杀念,可最终还能活着的人,的确存在,是司马懿!

但很明显,诸葛恪没有司马懿那般圆滑与聪明…

诸葛恪太嚣张了,或者说在曹操的眼里,他作为荆州的使者,关麟的“走狗”,他太狂妄了,他太不怕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的忍耐是又限度的。。

事实上,曹操从不是一个以“隐忍”著称的枭雄。

“虎侯何在?给孤拿下这狂妄之徒”…

曹操已经下定主意,要狠狠惩罚、责难诸葛恪。

他不允许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狂妄的使者立于大魏的朝堂之上。

“末将在!”

许褚一边吆喝着一边顺着台阶走上来。

曹操则拔出“倚天剑”,剑锋指着诸葛恪,“你一再的越界,孤一再的忍让,许多人以为孤老了,拔不动刀了,可孤今日就要用你的血告诉我大魏的文武、军民,孤还是那个曹操,孤这几十年就未曾改变过!”

拔剑间,曹操就打算吩咐许褚,将诸葛恪割去鼻子与耳朵,明日传召入早朝,以示羞辱,以示曹操绝不向关麟妥协之决心。

哪曾想…

面对曹操的责难,感受着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霸道,诸葛恪不卑不亢,他的眼芒犹如烈日旭阳,他的嘴巴微微勾起,他没有说话,而是迎着那破晓的光,将大拇指指向天穹。

他缓缓张口:“魏王,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抬起头看看吧,当今这世道是谁说了算!”

随着这话,随着诸葛恪指向天穹,曹操把头颅昂起,许褚也顺着曹操的目光,把脸朝向那破晓的日。

可…这不抬头看天还好,一看之下。

数以百计…

不,是数以三百、五百计的飞球正在许都城的上空飘荡,也不知道是他们刻意显露,还是有什么行动,他们从云层中缓缓降落,密密麻麻的飞球顿时将破晓完全遮住。

铺天盖地的飞球将整个许都城,悉数被笼罩在它们的阴影当中…

漆黑一片、寂暗一片。

仿佛,这就像是某种“末世”的预言。

反观曹操…在看到这一幕“末世”景象之时,他的眼睛顿时瞪大到极致,他的嘴巴也张口,整个面颊上写满的是震撼、惊诧。

不过很快…

这些情绪就被惶恐、担忧,被茫然、无措…代替。

曹操开始发抖,浑身上下抖得越来越剧烈…额头上隐隐已经冒出了冷汗,脸…则是越来越白,煞白如纸。

诚然,曹操听说了无数次有关“飞球”的事迹,比如宛城时,飞球上那力挽狂澜的神之一箭;

比如飞球那俯瞰之下,完全的侦查与视野;

比如…这飞球造成的樊城战场炼狱火海,浓烟笼罩,人畜不留。

但…所有的这些,曹操都只是听说,都是在人讲解中,在想象中浮现出的画面。

可今日,但他真正的看到这漫天的飞球,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许都城的上空,就在他曹操的头顶上耀武扬威,可曹操…不,是整个大魏却无可奈何,甚至是…任人宰割时。

这种心里上的无助感,几乎让曹操崩溃。

曹操的眼睛还望向天穹,可他的双腿却无比诚实的开始踉跄…

“咚”的一声,一个不稳,曹操踉跄着跌倒。

许褚连忙扶起曹操,可就连许褚的眼神中,都失去了往昔坚毅的光芒。

甚至胳膊都显得有些松软,就连扶住曹操身子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太震撼了,太可怕了,太…

许褚是粗人,不懂得那么些个形容词!

但他…就是感觉很无力,就像是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意识。

——他就算再勇武十倍,面对这些东西时,一样的无能为力。

在这些“天降神兵”,在这些“天降炼狱、天降灾异”的面前…

武艺?勇武?还有什么用么?

事实上…这也是曹操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可以说,只要诸葛恪发出某种讯号,或者是诸葛恪遭逢不测,那…许都城上空的这些飞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一场炼狱火海投下。

让整个许都城也如那樊城一般被大火点燃,被有毒的浓烟悉数笼罩。

诚然…

刘备或许是惟贤惟德,推崇仁政的君子,但关麟一定不是…

至少对敌人,他从不手软!

他的手上早已背负了曹魏数万条人命!

曹操毫不怀疑…

许都焚城这事儿,那关麟…他一定会做的出来——

“魏王不是要狠狠的惩罚我诸葛恪么?怎么不说话了?”

诸葛恪的声音适时的传出,他现在的表情与态度,彰显出的就是四个字“有恃无恐…”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天空中的那数以百计的飞球,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与倚仗。

“孤…孤…”

曹操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惩罚诸葛恪?

同归于尽么?他一人换一城的性命么?

传出去,还是他曹操想为难荆州使者,关麟才予以“烈焰火海”反制…

为一人焚一城!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却是能站得住脚的!

“魏王,是看到这些害怕了吧?”

“孤,孤没有!”曹操的回答已经开始磕绊。

“那魏王为何站不起来?为何踉跄倒在地上?是虎侯的力气扶不起魏王么?”诸葛恪继续问。

仿佛自打这飞球的出现,局势骤然翻转,在与曹操的这一次交锋中,他已经能够稳稳的掌控局面。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曹操依旧是沉重的语调。

他也不想把话说的这般沉重。

可那漫天飞球,太压迫了,太折磨了,这让曹操突然就对曹仁的死“感同身受”。

——『子孝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这恐惧给活活折磨至死,孤只看到的是飞球漫天,可子孝看到的却是炼狱火海,太折磨了,那炼狱火海下,或许唯有死…才是解脱!』

“云旗公子的条件一如既往,十日之内让出许都城,十日之内大魏突袭、背刺东吴淮南,收复淮南失地,兵锋直指濡须口,当然…现在…时局所迫,我个人要再多提出一条…”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告诉东吴使者假的情报,让东吴麻痹大意,同时让东吴将我诸葛氏一族的族人给送至许昌,再由淮南的魏军假扮成江夏军的模样,将我诸葛氏一族安全的送至荆州…”

说到这,诸葛恪凝视了曹操一眼,想去窥探一番他的态度。

可…诸葛恪失望了。

因为曹操的面颊上唯有茫然与惊骇。

俨然,这位往昔霸道的魏王并没有在听他说话,或者说,他还沉浸在今时今日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气氛下,只剩下了恐惧与茫然。

他哪里还有什么态度?

或者说他的态度就是,只要是云旗公子提的条件,他只能答应。

“魏王,莫说我不给你时间,十日之内若这三件事完成,那平鲁城三万魏军与徐晃,云旗公子悉数放回,许都城也将免遭生灵涂炭…否则…”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司隶,不止是洛阳,整个司隶都将因为魏王的一念之间,而遭逢烈焰火海,生灵涂炭!”

面对着诸葛恪这咄咄逼人的话语。

曹操低头沉默,既不答应,也没有驳斥拒绝,可许褚忍不住了,“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能用手将你掰成两半儿!”

说话间,许褚跃跃欲试,只是…

“仲康…不…不得无礼!”

曹操止住了许褚,可就这“不得无礼”四个字,几乎宣告了曹操的妥协。

是啊,在那漫天飞球笼罩的阴影之下,曹操的心理防线,早就已经彻底的崩溃。

妥协…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诸葛使者,你…你厉害,你那公子更厉害。”曹操的声音很沉重,或者说是沉痛,“这一次,你与那关麟给孤上了一课呀,也正是因为你们,让孤认识到一点…”

“什么?”诸葛恪好奇的问。

曹操却是用尽力气,大声嘶吼出声:“落后就要挨打,我大魏落后,所以就要被那关云旗任意宰割——”

因为程昱提及,让曹操又一次回想起这段“望田台”上沉痛的回忆。

也让他一时间目眦欲裂,双拳紧握,口中时不时的吟出“落后就要挨打”这六个自己切身体会,经过了痛彻心扉之后…感悟出的大字。

曹操让许褚把这些悉数讲述给程昱听,程昱越听…心情越是凝重。

他如何能想到,那关麟的飞球已经“有恃无恐”的飞到了许都城的上空,最关键的是他…他程昱竟毫不知情…

他…

他完全是活在梦里啊!

完全是身家性命悉数由别人掌控。

“仲德,你方才说…你名字的含义…孤是你的太阳啊,你要双手捧起孤这个太阳啊,可纵孤是太阳,可那漫天飞球、遮天蔽日,完全遮住了孤所有的光芒…孤一点光都找不进来了,呵呵…许都城守不住,无论多少人也守不住!”

说到这儿,曹操一甩长袖,神色萧索,心情无比淤积的离开。

一边走,一边吩咐许褚。

“把孤的倚天剑交给文远,传孤的命令,整个淮南的兵马悉数由张辽统御…”

俨然,这话别有深意…

是曹操突然想到曹真与曹丕的关系!

若让曹真统御兵马,那或许…他会因为曹丕放不开手脚,乃至于…没有救出诸葛氏一族。

现在的局面…

曹操只觉得额头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摇摇欲坠,他不敢赌,他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至少…至少也要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程昱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的心情也不好受,仿佛这硕大的、恢弘的魏王宫殿,突然在他的眼里都变得渺小,变得不堪一击,仿佛摧古拉朽…一碰就碎。

“唉…”程昱长叹口气。

贾诩走到他的身旁,“仲德呀,那一日大王从望田台上走下,他带着我又去寻了那马钧,除了言及曹婴的婚事外,大王最关心的还是何时?大魏能拥有这样一支飞球兵,在天空中能够反制那关麟…可马钧的回答,一如既往…让大王失望。”

程昱对此是知情的,他感叹道:“这是在飞啊,这是征服天穹…绝不是闹着玩的,就算这马钧是天纵奇才,他也需要时间…两个月的时间,怕已经是极限了。”

“是啊…两个月…”贾诩吧唧了下嘴巴,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但那关麟,他不会给大王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的大王只能以退为进,用许都城,用反攻东吴,用妥协…替他诸葛恪演戏来换取这两个月的时间。”

这…

以大魏的疆域换来的时间吗?

程昱突然就能感受到曹操的不易,他沉吟道:“如今对东吴的孙权而言,是大难将至,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危急存亡之秋,谁曾想,如今的局势对大魏而言,也是一步走错,即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文和,你说的没错,大王想的更远,割地、让利、求和…大王的心情比你、我更加的沉重,倒是…”

话说到最后,程昱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贾诩,“文和?那一日我并没有注意天穹,也没看到许都城上空,数百飞球笼罩,你…你总是喜欢看天象,可看到这些了?”

“看到如何?没有看到又如何?”

贾诩故弄玄虚的话,惹得程昱更加好奇,“我只是想问你,看到这飞球的刹那,真的会如大王说的那般,惶恐不安、胆怯不已么?”

这…

不知为何,程昱提及的这个话题,让贾诩沉默了,他低下头,竟没有开口。

见贾诩这副模样,程昱自不会自找没趣,于是朝贾诩拱手行了个辞礼,就要离去。

哪曾想,程昱半只脚刚刚踏过门槛,贾诩开口了,“仲德?你是要问我看到那飞球时的感受吧?”

“是…”程昱脚步一顿。

贾诩的话接着传来,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那漫天的飞球,让我只想逃离这里,逃回我凉州姑臧老家,再去见见我那年迈的老母亲…再不见,怕就是她要先送我一程了,银发人送白发人!”

这…

贾诩的话…让程昱的心情更沉重了。

而他的心情,正仿似现如今大魏,无比的沉重,无比的阴沉的大魏!

仿佛…

这许都城的天穹之上,再没有了日照、光彩。

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凋零了下去,万般世界,突然没有颜色!

建邺城,孙权本在大营面色惆怅的望着沙盘。

他身旁的顾雍说:“如今主公将淮南的兵撤离,曹操也将淮南的兵撤离,这一处不用主公担心,关羽已下柴桑,定是已经查明,庐江处战船罗列,严阵以待,定然是意识到若取庐江必过水战,当下正在调动荆州的战船,料想一时半儿也不会发起进攻…”

随着顾雍的话…

孙权感慨道:“真是难得的让孤喘息的时间哪,想必…如今的曹操定也有如此感慨。”

“提及喘息的时间…”顾雍接着说,“今早曹丕来过…按照主公此前的吩咐,臣替主公见了下他…”

孙权反问:“该不是说那封吴王之事吧?”

顾雍如实说:“自不是封王之事,看来,曹丕也听到了风声,且接到了曹操最新的指示,与信使说的一般无二,依旧是说那停战协定的事儿,是让主公将诸葛氏一族的族人送往许都…并且,特地献上了一封路线图。”

说话间,顾雍将路线图递给了孙权,孙权迅速展开,这是一条从建业通往淮南,然后过徐州、兖州,最终抵达许都的道路。

期间,哪里有驿站,哪里有补给,哪里会有官员接应,这些…悉数都写的明明白白。

曹丕是报着要立功的心思,献上这路线图的,自然…会信誓旦旦的表示。

『父王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

『当务之急是停战协议的签订,是将诸葛氏一族安全送至许都…还望吴侯早做安排!』

孙权看着路线图,顾雍简单的把曹丕的话讲述了一番。

曹丕说“早做安排”…

孙权又怎么不会安排呢?他对这“停战协定”更是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亲卫高呼道:

“主公,朱治将军奉命赶回——”

“传…”

随着孙权的话,顾雍微微抬眸,连忙问:“主公是要派朱治将军去护送诸葛氏一族?”

孙权反问。“顾老觉得不妥么?”

顾雍顿了一下,然后眼眸微微闪烁,其实…他想说的是,朱治在东吴的将领中并不算出众,其弟朱桓、其子朱然的死,更是让朱家在御兵这个环节遭逢重创…

让他去…行不行啊?

可转念一想,如今强敌关羽压境,吕蒙病重,徐盛受伤,全琮败退,周泰、丁奉、潘璋、马忠、董袭、宋谦悉数阵亡,短短的一个月…东吴是接连遭受重创。

剩下的…能用的也唯独贺齐、蒋钦、朱治而已,这么算…除了朱治也无人可派遣了!

顾雍心里这么琢磨,孙权的心境却是与顾雍如出一辙,但他还是嘴硬:“顾老别忘了,如今我们与曹魏的对手都是荆州,朱治可是东吴所有将军里,最痛恨荆州的人…由他护送,孤心安哪——”

话说到这儿,朱治已经进入宫殿,看到孙权,他微微拱手,然后问:“主公,关羽不日东进,前线战事十万火急,这个时候唤某回来?所谓何事?”

孙权迎上朱治的目光,他豁然起身,双手拉住朱治的双手。

“孤有一件比抵御关羽更重要十倍的事儿,如今的东吴,孤唯信得过卿哪——”

淮南,驰援许都用了五天的淮南兵马。

张辽只用了两天就将他们再度带回了这里。

当然,这只是先锋部队,即曹真拨给张辽的五千精骑,还有张辽原本的八百部曲。

曹真与他的一干亲兵也在。

后面的步兵则急行在路上,如此小股兵团赶回,倒是也容易隐匿,神不知鬼不觉。

“两位将军——”

一名斥候向曹真、张辽禀报道:“孙权派朱治带五千部曲护送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从淮南方向经过,似乎是往徐州。”

曹真朝身旁的亲卫示意,当即就有亲卫将一封舆图展开,曹真让斥候用手划过,吴军车队的路线,曹真眯着眼沉吟道。

“如今的淮南空虚,也就这五千兵了…劫掠的话,并不困难,只是…明明就要与东吴撕破脸皮,可为何咱们还要扮做荆州的兵士?何必呢?难道就差这一、两日?”

张辽回道:“听说是那诸葛恪要求的,大王也是无奈之举啊…”

“唉…”曹真叹了口气,这大战在即,他突然有些迟疑了,“若真的与东吴撕破脸皮,子桓在江东的处境,怕是要十分艰难了…”

唔…

曹真的话让张辽一怔,他是忽略了曹真与曹丕的这一层关系,一时间,张辽的眉头压低,心里嘀咕着。

『这样的话,让曹真去劫掠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刚刚想到这里…

“报——”

一名从许都来的虎贲兵士驾马行至曹真、张辽的身旁。

他没有直接转达曹操的命令,而是从身后的竹筒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剑,他将剑高高举起,然后大声道:“此乃大王信物倚天剑,大王有令,将此倚天剑暂时交由张文远保管,见此剑如见大王,此间淮南兵马亦系数交由张辽将军统御——”

这…

曹真一愣,自打上一次,因为那女大夫卓荣的死,张辽不要命一般的请战南征。

这个行为本没有什么不好,却与曹操即将奉行的战略产生的巨大的冲突,故而,曹操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卸下了张辽手中的兵马,暂时交给曹真统领。

但,曹操对张辽的信任是从未减少过半分的。

如今,时机已到…

曹操的战略方向从联吴,变成了征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张辽就不该再被限制,这倚天剑,就如同曹操要为他插上一双翅膀,让他在这淮南任意驰骋。

“张将军?还不接剑…”

虎贲兵士见张辽发愣,连忙提醒道。

这下,张辽才回过味儿来,一把接过倚天剑,“末将必不负主公之托——”

随着这倚天剑握在他的手里,“嗖”的一声,宝剑出鞘,张辽开始发号施令,“传我军令,即刻点五千兵士,换上荆州军装,随我张辽一道去屠那吴狗!”

新仇旧恨…总算能一起算算了。

反观曹真,他一脸懵逼,他茫然无措的望向张辽手中那倚天剑,惊问:“劫…劫东吴不…不是我去么?”

“子丹将军…”张辽拿到了兵权,当即就展现出了一方统领的样子,“此行凶险,吴军的将军又是朱治,还是本统领亲自去吧…”

说到这儿,张辽添上了四个字,恰恰这四个字,让曹真无法反驳的话。

“子丹将军…别忘了…”

“他们怕我——”

呃…还不等曹真回过神儿来,张辽的命令再度下达,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五千兵换装后随我去劫人,其余兵马做好准备,本帅归来之时,便是反攻淮南之日,合肥城…当年我们怎么失去的,今朝就怎么夺回来,诛孙贼,定江东——”

随着张辽的喊话…

一时间,无数魏军群情激奋,大家齐声呐喊:“诛孙贼,定江东——”

“诛孙贼,定江东——”

“诛孙贼,定江东——”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响彻,特别是那张辽的八百山西老乡…声如洪钟,响彻天穹。

荆州,襄阳。

官署之内,关羽的第五子关索急冲冲的赶来,连同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干红颜,鲍三娘、王桃、王悦。

关麟瞅着这五弟“红颜漫漫,彩旗飘飘”的阵容,不由得心头。

——『五弟,不愧是花关索呀!』

这么多女人,能够和谐共处,这就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看起来,今日的关麟心情还不错,只是,随着关索将父亲关羽的信笺报出,关麟的眉头微微的凝了一下。

“五弟?你是说…咱爹寄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咱?他怂了?这庐江,他不敢攻了?”

随着关麟的话,关索吓了一跳,“四哥,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不敢乱说…”

说到这儿,关索连忙解释道,“咱爹只说,那庐江东吴派遣了四百多艘战船,调动了大量的兵马,目的很明确是要与咱爹打水仗…诚然,咱爹不畏惧水仗,可面对天下闻名的东吴水军难免迟疑,这不…问你的意思呢?这庐江打…还是不打?”

面对关索的询问。

关麟一拍桌案,“开弓没有回头箭,当然要打,咱爹不就是被我骂了几次嘛?不就是输给我丢了几次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怂气呢?这么犹豫呢?犹豫就会败北!”

提到老爹,关麟的话语中似乎直接本能的将“客气”两个字给屏蔽了…每一句都是毫不客气,“唉…”

他叹出口气,“五弟啊,几位…五弟妹,那啥…你们评评?是不是你们也跟我一样,更喜欢咱爹当年那桀骜不驯的一面?”

这…

关麟的话让说有人都哑口了。

在所有人看来,关麟诋毁他老子,那是常规操作,可鲍三娘、王桃、王悦…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哪!

“四哥…”鲍三娘张口:“也不是二将军怂气,这不,二将军已经在紧急调度荆州的船队…看样子是打算在庐江与东吴的水军决战。”

“这还像点儿样子…”关麟感慨一声。

关索却忍不住接着问:“若是陆战,我丝毫不担心父亲,可…水战,兼之东吴数百首船支,以逸待劳,我怕…”

“别怕…”面对关索的质疑,关麟笑了笑,然后连忙拍了拍关索的肩膀,“五弟,方才四哥跟你开玩笑呢?不要那么紧张嘛…庐江那边,我自自有安排?”

“安排?”

这下,关索、鲍三娘、王桃、王悦四人异口同声。

关麟则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故弄玄虚的说:“这次,咱爹必定亡了他孙氏在江东的三代基业…至于庐江的话,呵呵…你们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啊…这…

俨然,关索他们没怎么听懂。

看着他们这迷茫的眼神,关麟索性简单的说,“有时候啊,敌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变为朋友,因为这世道上本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淮南通往徐州的官道上。

五千兵士护卫着十几辆马车,缓缓的向北行进。

这些马车,自然是诸葛瑾族人的,诸葛瑾本也是“流寓”到此,并非东吴的大族,家底说不上富裕、殷实…

全赖俸禄与赏赐。

故而…几十口人,十几辆车,这已经是诸葛瑾所有的家底。

其中一个五岁的孩童名唤诸葛乔,正被乳娘搂在怀中,好奇的看着东吴以外的风光与景色。

护送他们的则是朱治…

——“朱将军…还有三百里,快的话两天就足以赶到徐州,那里有曹魏徐州官员接应,按照曹丕的说法,那里会派出三千人沿途保护。”

说话的是朱治的一名族人。

而朱治的表情始终显得很冷漠,“谁稀罕他曹操派出的三千兵士?倒像是看不起我带来的这五千精锐部曲——”

因为事关重大,因为关乎东吴的兴衰存亡,关乎吴郡四大家族,会稽四大家族,以及…建邺城兴起的新贵族的利益,故而朱治不敢怠慢,这次护送均是挑选的部曲中最精干者。

说到这儿,朱治目光微眯环视周围。

“周围也要派探马探查,若有情报第一时间报送…”

说到这儿,朱治展现出了他机敏的一面,“凭我的直觉,我总觉得…今天会有事儿发生,多半是荆州江夏那边也会得到风声,或许会派人劫掠…”

提到荆州…

朱治的眼芒一下子就变得冷了许多。

刹那间,就宛若一把刀子般锋利夺萃,他与甘宁有杀弟,杀子之仇…随着甘宁投诚于荆州,这份仇怨自然而然,就就转移到荆州的身上。

再加上,此前突袭荆州连连受挫,心头淤积着的一肚子火气…

说如今的朱治与荆州是深仇大恨,是不共戴天…都没有一点儿毛病!

果然,往往人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报…敌袭,敌袭——”

果不其然,斥候的报送应证了朱治的猜想,他连忙问:“哪里来的敌袭?”

“是火德…是红色的战甲,是荆州…是荆州军!是汉军——”

随着斥候的禀报,朱治一手牢牢的握住腰间的佩刀,他狠狠的说:“老子不去找他们,他们还敢来劫掠老子,既然来了,那么这群荆州的走狗就别回去了——”

喊话间,朱治的眼芒中露出了愈发嗜血的寒芒。

他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