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四章 如神似魔黄汉升烈弓射白马

三千冲五万!

这震撼的一幕,全场都在紧张的看着。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么?”

三千人的怒吼,便是天穹之中,热气球上的刘晔与诸葛恪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晔是从魏国叛过来的,此时看着黄忠,莫名的感觉有些酸楚。

至少,他可以笃定,在大魏,不会有一人能做到他这般地步,飞蛾扑火一般的进攻,悍然无畏!

可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收拾心中的悲恸,刘晔清楚的看到,已经有魏军反应过来,察觉到了这边的状况,正列成锥形阵,朝黄忠军涌来。

刘晔不由得张开嘴,想表达些什么,可话到了最后,还是悉数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比拼的是勇武…

可勇武的极致又是什么?

勇武能将这支兵队,活着带出去么?

“徐晃将军掠阵,庞某的大刀还想讨教下这黄忠的武艺!”

庞德打算亲自去会会黄忠。

没曾想,徐晃伸手拦住了他,他提醒道:“你、我分别守住两处后军的位置,此一战,我等要尽量避免斗将,千万莫要步了那于文则的后尘!”

俨然,徐晃也听说于禁被关羽阵斩的消息…

还是熟悉的突然杀来;

熟悉的万军取首;

熟悉的兵败如山倒。

这是关羽标志性的打法。

这也是以少打多的战斗中,唯一一条能逆转战局的方略。

徐晃的意思很明确,双方兵马的数量悬殊,只要不出现主将被阵斩,士气一下子从顶点坠入谷底,那么…敌人就一定冲不出去。

时间是他们的朋友,是对手的敌人!

只是…庞德还想战,这种战场,在关中他习惯了身先士卒。

突然龟缩在最后压阵,这种打法不是庞德喜欢的。

但…身经百战,庞德自然能体会到徐晃的深意,于禁前车之鉴,他应该引以为戒啊!

“也罢,我与徐将军各自守住一边,如此一来,耗也把那黄忠这老骨头给耗死在这里!”

“死——”

就在徐晃与庞德交谈之际…

黄忠一声怒喝,一名魏骑被他拦腰斩断,带着这股气势,三千荆州骑兵一往无前的朝敌军冲杀过去。

——不破敌军,驷不回转;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句口号还在回荡,在黄忠的带领下,整个骑兵队伍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概。

“二弟…”

关兴正看的入神,突然间,关平喊了他一声。

“大哥?”

“军中可有鼓!”关平问。

“倒是从新野城中拉出几面!”

“拿过来,我为黄老将军擂鼓——”

说话间,三门破旧的战鼓被拉来,关平大步行至鼓前,“咚咚咚”,那低沉悠扬的鼓声在整个新野城下传开。

也让不少人神情一阵激荡,只觉得热血在胸腔中不断的翻滚、沸腾、激昂。

“战,战,战…”

留守的四千兵,多半托着残身,有的还断了一支腿,一支胳膊,他们勉力的站起,齐齐朝着这支骑队呐喊助威!

“战,战——”

“千万要活下去啊——”

关平一边擂鼓,他的声音极致的低沉。

关兴注意到了大哥,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过错,他的眉毛凝起,恨不得用匕首插入他自己的心脏,以死谢罪。

都是因为他…才让这战争陷入了这般被动的局面,让黄忠与四弟手下这三千骑兵,变得如此悲壮!

“二弟?你哭了?”

关平敏锐的捕捉到了关兴面颊上的泪光,关兴转过头,轻描淡写的说,“我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有沙子进眼睛了。”关兴随口回了一句,他也到一处鼓前,仿佛要用尽浑身力气一般,重重的敲向鼓槌。

“咚咚咚”鼓声如雷——

鼓声也愈发的激烈。

关平与关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诛杀敌将者,赏千金,封为牙门将——”

徐晃一声大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就有三名魏骑中的千夫长,齐刷刷的高举起手中的长槊,朝着黄忠横掠过去。

“嗡…”

黄忠的大刀好似在嘶鸣,用以回应。

他的双眸也变得赤红一片,一股凶煞无匹的杀气弥漫,使得年迈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修罗夜叉…然后,若虎入羊群!

“啊…”

魏骑中突然惨叫声传开。

眼前的三名魏骑的千夫长,瞬间就被黄忠的大刀劈落下马,整个三千人的骑兵队伍也仿佛化成了锋利的箭矢,将数倍于他们的魏骑冲击的稀巴烂。

刺刀见红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黄忠背跨劲弓,裹挟着万军之势,正于敌阵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黄忠以“弓技”著称,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刀法不行,相反…他的每一击势大力沉,拥有着与他年龄截然不同的力量…根本就没人能招架得住!

很明显,魏军人数虽多,但…荆州骑兵更勇猛,更训练有素…

来去迅捷,招式灵活,彼此间协同作战,锐利的战戟、长矛劈砍、挥刺,收割走成片的生命。

一时间,人数更多的魏军竟有些被杀蒙圈的味道。

谁也没想到,区区三千骑兵,怎么这么能打?

他们都不怕死的么?

没错,这支骑兵…真的不怕死!

至少,比起魏军来,他们更有胆气。

这才是魏军与关麟的兵最大的区别。

魏军兵士若死了,那什么也没有了,媳妇都变成别人的了;

可关麟的兵若死了,那就是英雄,他的家庭会受到一份丰厚的抚恤,他的家眷也会被一直收纳入沔水山庄,绝不会孤苦无依!

“杀——”

“啊——”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接踵响起…

这也让许多人一阵恍惚,到底哪一边才是弱势的一方?

后方掠阵的关家军也是一阵寂静。

所有关家军士都惊住了,目瞪口呆,就连擂鼓的关平、关兴也是下意识的停住了鼓槌,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战场。

鼓声…也随之停滞。

原本…或许这三千人对于五万敌军而言,就像是一滴水汇入江河湖泊,可能就连激荡起一片浪花都是奢望。

可…从现在的局势看来,这哪里是浪花呀?这简直是滔天骇浪正在席卷。

“黄将军神武啊…”

关兴颇为激动,又开始了擂鼓助阵。

“咚咚咚——”

在这鼓声中,关平则是问道:“二弟,你看到黄老将军脚下踩的是什么么?”

被关平这么提醒,关兴才注意到,黄忠跨马的脚下的确踩踏着什么,也正是这个…

让他的马术精湛无匹;

让他整个人始终能处于一个极致的平衡;

也让他每每大刀的挥砍,事半功倍、势大力沉!

“好神奇…”

看着看着,关兴不由得看呆了。

关平则道:“这…奇怪的镫子,多半又是四弟的发明吧?”

天穹中,诸葛恪看着战场,他惊喜道:“好勇啊,三千人愣是将数万人杀退,黄老将军神勇啊!”

诸葛恪成长在东吴,他对黄忠的印象,只是停留在那所谓的“威震荆南”,可同样威震荆南的还有“邢道荣”呢?

到底这“威震荆南”的含金量如何?谁也不知道。

今日一看,厉害了…

不夸张的说,在诸葛恪的世界里,黄忠的勇武已经超过了东吴所有的武将,就连甘宁也比不上。

“想不到,黄老将军的神武不输关将军哪!”诸葛恪断言。

“唉…”

同样关注着整个战场的刘晔不由得摇头,他叹了口气,一针见血的点明了如今的局势,“对方这么多人,就是伸着脑袋让黄老将军砍,这一夜怕都砍不完哪!”

啊…

诸葛恪恍然明白了什么。

刘晔的话还在继续,“黄老将军再勇也是无根浮萍,再加上,他快七十岁了,这份勇力…又能坚持了多久呢?”

这话脱口,刘晔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诸葛恪的心头也涌上深深的担忧。

果然…

刘晔的声音方才落下,诸葛恪就注意到,陆地上的友军,他们的动作已经开始稍有停滞,他们的身手也不再如方才那样敏捷。

人力终究有限!

徐晃指挥若定,“继续,朝那老头杀——”

他提高了悬赏,“能诛此老贼者,赏万金,奏请丞相,封关内侯。”

说话间,徐晃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他在浅笑,他更是在消耗。

——『老家伙,你还能有多少力气?』

这下,更多的魏军朝黄忠,也朝那些荆州骑兵杀了过去。

密密麻麻、凶神恶煞。

黄忠的身边都有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不算高,却是连绵起伏…

黄忠也意识到这么杀,根本无穷无尽,他的目光凑向徐晃,也凑向庞德。

如今此二人,分列两边,坐镇中军…统筹指挥。

在火把下,黄忠腾出间隙,用手指参照,比出他与徐晃、庞德的距离。

——距离徐晃八百步…

——距离庞德有五百五十步!

“哒哒哒…”

黄忠急勒战马,当他抬头时,正迎面上一个敌将。

这敌将似乎是注意到黄忠慌神儿…以为他油尽灯枯了,想趁机下黑刀…只是,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黄忠那猩红的眼眸。

方才落下的大刀,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顺势向上一提,然后…黄忠将整个敌将挑斩而起,一刀穿膛而过。

“当啷…”

这敌将被劈落下马,黄忠的眼眸继续锁定庞德,朝着庞德方向行进。

这时候,黄忠身边的骑兵已经仅仅只剩下几十人,其它的被冲散,或是三五结成战阵,更多是各自为战。

倒是黄忠这几十人,一马当先朝着庞德那边杀去,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充斥着哀嚎与惨叫。

魏军阵势大乱。

“大哥,黄老将军已经把敌军阵型冲散了…”关兴红着眼,大喊一声,“突围的时机可到?”

“敌军是乱了,但包围圈并没有击破,我们的援军也还没有到。”关平也紧握着拳头,冷静的分析着局势。

他嘴上是冷静,可手心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因为紧张。

他必须再等,等到援军,或是杀出一条道路…

否则,当他的这一支兵马出动时,那于对手而言,他们就再无保留,也再没有任何变阵的机会。

尽管很难,但…关平还是不能上。

“呜呜——”

魏军那低沉的号角再度响起,又一支军队阻拦住了黄忠的攻势。

这一次,哪怕…黄忠拼命行前,只是又靠近了庞德三十步而已!

同样的,这一次…黄忠身边只有那么几十个人,可面对的依旧是以“千”为单位魏军兵士。

“无耻至极!”关兴目眦欲裂,“他们在消耗黄老将军…”

说到这儿,关兴望向关平,“他们…他们是在欺咱们关家军不敢动!”

说着话,关兴已经横起了青龙刀。

这次,他再不请命,直接翻身上马,支援黄忠而去,跟着关兴一起走的,有五百多兵士,都是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决然的身影仿佛在说。

——『如果一定要死,那…就在战场上吧!』

“二弟?你要做什么?”关平连忙朝关兴喊道。

“黄老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兵了。”关兴目眦欲裂,他的声音让关平一颤…

的确,三千骑兵如今还剩下的不足一半,且每一个,或者每几个都被数倍的敌军在围攻。

险象环生!

再不上,就真的,真的,真的全部拼光了——

想到这里时,关平的眼中的,黄忠身边的一名骑兵在面对五名长枪兵的合围。

一枪,又是一枪划过。

无数枪,枪枪刺在他的身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血肉横飞,这简直就是…屠戮!

可那亲兵尤自喊着:“不破敌军,驷不回转,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喊罢时,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十余个窟窿,他再也说不出话,却本能的挥舞着枪矛继续厮杀…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犯刑若履虎,不畏落爪牙——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仿佛…

这些后世的诗篇,都是在为这一刻,为那一个个浴血奋战的战士而书写,而歌唱,而鸣啼!

可,不一会儿,这个战士还是倒下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战士也倒下了,还有更多…更多倒下的战士…

“咚咚咚…”

终于,在最后的一声鼓响之后,关平心一横,他恨恨的说:“血不流干,誓不休战…不忍了,杀,所有关家军能动的,都随我杀…”

“战,战,战…”

那些带着伤的关家兵也提起了长枪,他们眼含热泪往前冲。

顿时间…

这支最后的关家兵士出动了。

这也意味着,这支残军…拼到了最后。

这将是最后的攻势——

“死——”

又一个魏军的百夫长被黄忠劈落下马。

黄忠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他也负了伤,但不严重…

可这一刻,巨大的疲惫感席卷全身,莫说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就是…就是巅峰的壮年男人,也扛不住这接连的车轮战。

呼…

黄忠长呼口气,他翻身下马,他扶着马,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身边的尸体很多,连同那些倒下的战马,横于众人的面前,他抚了把背着的蒙古复合弓,他举起手,再度判断他与庞德的距离时,手都在微微的发颤。

“五百二十步是么?”

黄忠是神射手,他对距离的把控极为精准,哪怕是夜晚,哪怕只是凭着周围的火把。

感受着呼呼的劲风,黄忠沙哑的低声沉吟。

“这么强劲的风向,极限距离…是足以射到五百步的…”

说这话时,黄忠还抬头看了那五百二十步之外的庞德一眼。

这一刻,黄忠身边余下的一干骑兵也纷纷下马,拥簇在了他的身边。

“杀…杀…”

星空之下,鲜血仍在飞溅,席卷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人的尸体堆起的尸山,特别是黄忠的身边,一人多高的尸山竟能将他完全遮盖。

“又是差二十步么?”

黄忠口中喃喃…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到的是当年,他自诩英雄无敌,老年得子,可偏偏在郊外,救儿子时,射虎所差的就是那二十步!

也是那二十步让他与儿子永远的天人永隔。

“二十步…二十步…”

黄忠不由得咬牙切齿。

若是…他能多射出这二十步,那现在的他又岂会如此孤苦?又岂会在那一个个夜晚,辗转难以入眠。

——『吾儿…若没死,如今也…也有云旗那么大了吧?也有云旗这么机敏,这么聪慧吧?』

这一刻的黄忠眼眸中擒着泪花。

他想到了他的儿子,想到了关麟,想到了这复合弓,想到了关麟头顶着的“逆子”头衔!

呵呵,若是他儿子还活着,便是逆子又又何妨?

那一样是他黄忠的心头肉啊!

黄忠的眼眸再度望向这蒙古大弓…

仿佛冥冥中,他的眼前出现的幻觉,就像是这蒙古大弓是他死去的儿子亲手交给他的!

黄忠都能想到,儿子长大时的样子,想到儿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

——“爹,人人都说你百步穿杨?那五百步怎样?”

——“五百二十步呢?”

五百二十步么?

黄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最后吟道:“二十步”,这一刻他转过头,又一次望向庞德。

因为他…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就是儿子死后,他苦苦练习,数百个日夜,为了增加那“二十步”的射程,而练出的杀手锏!

惨叫、哀嚎、战矛、大刀…

各种兵器的碰撞时,惨叫声依旧萦绕在黄忠的耳畔,只是,仿佛听多了这些声音,他已经变得麻木!

又仿佛,他正在酝酿着什么。

“哈哈。”

看到黄忠下马,徐晃终于笑了。

另一边的庞德也笑了,“这老匹夫总算扛不住了!”

说这话时,庞德尤自一阵心有余悸,他自问,若是他自己…一定不会像黄忠这么能打!

说起来,他与关羽交过手,也与黄忠交过手,如今的庞德笃定,真要打起来,关羽未必能胜得了黄忠!

“围上去,统统围上去——”

庞德也大声喊道,一边喊他还向前几步,显得颇为激动…

他看不清楚尸山后的黄忠在干什么,不过…他笃定,这位老将军,从他下马的一刻起,他就已经油尽灯枯了。

庞德的心头尤自暗叹。

——『黄忠是么?你很强,只是…还不够!』

“黄老将军…”

这时候,关平与关兴也已经杀到黄忠的身旁,他们是支身杀来的…看到黄忠下马,他们也在担心。

只是,这时候,黄忠身边已经只有寥寥的个位数的兵了。

“你们可能信我?”

黄忠沙哑的声音朝关平、关兴道。

“如何不信?”

随着关兴激动的张口,黄忠拿起了蒙古大弓:“我弯弓搭箭,足可以射杀贼将庞德!”

啊…

此言一出,关平与关兴吓住了,他们不是神射手,不可能像是黄忠那般对距离把控的如此精准,但料想…此间距离足可有五百步以上吧?

而寻常的弓箭能射到两百步都需要在大顺风的情况下。

关平不由得道:“当年吕布辕门射戟,也才不到三百步吧?”

是啊…

历史上就没有人能够射出五百步,更不要说这么远的距离,还是黑夜之下,能够命中敌人了。

——『黄老将军究竟在想什么?』

“你们,信我——”

黄忠的声音决然无比。

在关平与关兴的目睹下,黄忠弯弓搭箭…他露出头,向庞德那边瞄了瞄。

可只是一下子,他就把脑袋与弓箭再度藏在尸山之后。

这一次,像只是为了瞄准!

徐晃的角度是能看到尸山背面的…

看到黄忠弯弓,他下意识的惊愕道:“难道,他想要射杀庞德将军?”

只是,徐晃在惊呼,一旁的副将分别笑了,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儿一样。

“哈哈哈…他与庞德将军的距离超过五百步?这世间哪有人能射出这个距离的!”

“是啊,哈哈哈哈…这老匹夫是已经糊涂了,累傻了!”

“百步穿杨已是神技,五百步穿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副将们的话并没有让徐晃松懈下来。

徐晃连忙道:“不论如何,压制住他,传我军令,全军压上去,莫要给他拉弓的机会,让他绝望!”

这次,徐晃第三次加重了赏赐:“能诛此老匹夫者,本将军奏请曹丞相,追加赏赐,食邑五百户——”

又是一个重赏。

呼…呼…

此刻的黄忠躲在尸山后,他在调整呼吸。

十余名魏兵杀了过来,关平与关兴青龙刀横扫,逼退了他们,清理出一小块儿空间…

其它寥寥支援上来,与原本残留下来的荆州兵士也有八、九人,他们占据着这座尸山,正在进行更为惨烈的厮杀。

“叙儿…为父这些年一直想要…”

“一直想要,把当年欠你的那二十步弥补回来,叙儿——”

黄忠口中喃喃,满是血迹的脸上,几滴泪水落下。

这一刻的他,再没有了战场上的森然肃杀之像,双眸之中满是柔情,宛若一个慈父一般。

“老匹夫,受死——”

一个魏军的千夫长杀来,大刀朝黄忠砍去。

“铿…”关平的青龙刀挡下了这一刀。

“嗡…”

蒙古弓在颤鸣,已经拉成满月。

在大顺风的情况下,蒙古复合弓极限距离是五百步,可…唯有一种方法能够超越这个极限距离,那就是将弦再向后拉动,拉到不属于臂力能够伸展出的极限!

哪怕只是分毫的距离,都足以让射程更远。

而黄忠正在做的是…

“扶住我…”见关平斩杀了那千夫长,黄忠向外行出一步,找准庞德的位置,他竟用脚踩踏在弓架上。

用脚取代了手,用腿替代了胳膊,黄忠的脑袋与另一支胳膊朝相反的方向,将弓弦拉到了极限。

这样的姿势必须需要一个人搀扶,否则一只脚根本站不稳…

关平看懂了黄忠的目的,他双手牢牢的抱住黄忠的那一只脚…让这支腿变得稳定。

因为是用腿、用脚在拉弓,比之胳膊拉出的弦,无疑要更长一点。

虽也只是多了一点点,但,够了…

在痛失爱子后,黄忠无数次的测试后,他发现,这样真的可以提高二十步,只是…这种射法很难!

比寻常射箭之法难…何止百倍!

可偏偏黄忠,他用腿拉出了满弦,不,准确的说是超越了极限的满弦。

一时间,那蒙古复合大弓上,一股惊天骇浪般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动。

就在这时…

又一个魏军的校尉瞅准机会朝着黄忠与关平劈砍而来。

“铿…”

这次是关兴用自己的后背,替黄忠,也替大哥关平,挡下了这一刀。

他趁着还有最后的力气反手一刀,将这最后靠近的敌人斩杀!

一时间,他的后背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二弟…”

关平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惊呼。

不过,这血腥的一幕,黄忠却视若无睹。

不…准确的说,是他现在的眼中只有弓、箭、目标!

其它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都无法干扰到他心神的丝毫。

至于,那弓箭的目标…就像是那一年的树林中,就像是那扑向他儿子黄叙的猛虎!就像是他黄忠差的那二十步!

庞德就是…就是那支猛虎!

张牙舞爪,血盆大口…

这支猛虎,需要他黄忠…需要他射出超出这二十步的距离,黄忠在与他自己较劲!与他十几年前较劲!

“吾儿,这二十步,为父为你——”

“中!”

随着黄忠最后的嘶喊,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古怪姿势搭弓射箭的老人,他的面颊扭曲到了极致,他的身影如神似魔!

然后,一支箭从蒙古大弓中爆射而出,宛若流星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去势惊人。

整个过程,黄忠只用了两到三息的时间,快到…让人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呜哇…”

又是两到三息,只听得五百“二十”步之外的庞德一声惨叫,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仔细去看…

一支通体黝黑的金翎箭洞穿了他的眉心——

在他身旁的亲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曹魏的上将军;

武力能排到前三,乃至于坐二望一的存在!

庞德,这个白马将军!

已经死于当场,死状惨烈至极!

Ps

(总算写到这里了…写到我一开始就想到的这个画面。)

(只是过程…被喷的好艰辛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