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没地方住,林悠的心底暮然涌上几丝酸涩。
原来这么多日子,他都在在外面流浪啊。
哎,早知道就早点带他回家了。
一推开饭店的门,纷纷扬扬的雪就落下了。
这是景垂县今年的第一场雪。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开始了。
遇见了初雪,代表着一切都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季年,你的行李放在什么地方?要不要去取?”林悠跟在后面,仰着头问。
“都放在寺庙里,我回头再去拿,现在先送你们回去休息。其实不拿也没事,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了。”
林悠站在原地没动,他比她想象中还惨。
季年笑了笑,看着她凝重的脸色,开玩笑说道,“你不会是后悔让我去你家住了吧?”
林悠一听,抬起头,瞪着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急忙说道:“没有,没有。”
看着季年一副促狭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他是在逗她玩呢。
林悠咬着唇,瞪了季年一眼,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这个夜市很热闹,是一条长长的街。
街两边都被摆摊的小商贩挤满了,汽车在当中都很难穿行。
“妈妈,那里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一下吧?”
糯糯指着远处光影绚烂的街道,兴奋的说道。
林悠笑着点点头。
“季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现在跟着谢忠哥一起做挑山工,这个收入挺稳定的,我还可以付你房租呢。”
林悠笑了笑说,“好啊。”
季年侧过头看她,挑了挑眉,“真收啊,我还以为你会不收费呢!”
“必须收!人用钱的地方可多了!”林悠义正言辞的说。
糯糯一手牵着季年,一手牵着妈妈,心快乐的都快要飞出来了。
爸爸和妈妈都在身边,他们一家终于在快过年的时候团聚了。
皑皑白雪落在三个人的身上。
糯糯在中间,借着这两个大人的力量,一蹦一跳,每一次都跳的老高。
季年看着糯糯蹦蹦跳跳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感慨的说道。
“在我印象中和家人一起这样散步,只有过一次。好像也是在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是中秋节,大家一起赏花灯。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大。那些花灯好漂亮,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后来呢?你的家人都没有陪伴你了吗?”林悠问。
季年眼神暗了下来,语气有些落寞。
“后来啊,他们都很忙,忙到没有空回家,刚开始我一个人天天在门口等着他们。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出现,哪怕陪我吃一顿饭也好,但是几乎都没有这种时刻,慢慢的一个人也就习惯了。”
季年有些感伤的说道,但随即又林悠笑了笑,“其实现在也觉得挺好的,至少吃穿不愁。”
“哦,对了”,林悠想起来了什么。
“听说隆昌小区好像又要开始重新建设了,这样子你买的房子应该可以回来了!”
季年苦笑了一声说,“恐怕不行了,那套房子已经断贷被银行收回了。”
“啊…这样子,那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毕竟是你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房子,听说那一套也要上百万呢!”
“没事,重新开始呗。我能赚到一套房子,就能赚到第二套。”
季年不以为意地轻松说道,一点也看不出失意和遗憾。
林悠看着季年身上自然散发的优越气质,直觉他原来的生活应该并不是如此。
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他不说,她也不多问。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一个人如果经历了从小康生活坠入困顿,那么他应该已经见识过世道的炎凉。
就像她一样。
小时候,还有母亲供给她,吃穿、上学都还能自给。
但到了初中毕业那年,母亲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精神也开始出问题了。
母亲没办法继续皮肉生意,她们直接断了生活来源。
母亲情况好点的时候,就坐在门口发呆,情绪不好的时候还会爆起骂人,不管谁从她门前走过,她都要骂几句。
有些较真的人,就上来和母亲扭打在一起。母亲常常被打的很惨。
她帮妈妈擦着身上的血迹,肚子饿的哇哇叫。
没有了收入来源,她只能去借。
林悠记得当时过年的时候,她和妈妈已经饿了一整天。妈妈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只能她自己厚着脸皮去借米。
邻居大多一看到她来,就躲进房里,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走了十几家,都没借到一点米。
直到有个好心的邻居,可怜她还是个孩子,勉强给了一些米饭和剩菜。
可是借了一顿,又不能天天借。
帮急不帮穷的。这道理大家都懂。
后来邻居那儿也借不到了,她就厚着脸皮去找父亲那儿的亲戚,可是他们完全不理会她们,将她们视为恶臭的垃圾和有害的病毒。
那些亲戚拿着扫把守在大门口,用激烈的言辞骂她,和母亲。
尖锐的咒骂声,穿透了半个村子,亲戚就怕别人以为他们还跟那做婊/子的女人有往来。
林悠听得心里一阵一阵发紧,苦水流进了心里。
后来还是学校老师组织家访,看到她家这种情况,私人自掏腰包给她一些钱。
她那时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走出这个小山村,将来报答这些好人。
每当想起从前,她浑身就忍不住发抖。
那种陷入谷底的绝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季年现在也是如此。
但他在这种困境中,没有自怨自艾,还能积极向上,热心帮助人,这让她心里更佩服了。
她在心里暗自下决心,要对季年好一点。
让他知道这个社会不只是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