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始作俑者

根据任下殡仪馆的政策,必须先火化再供奉至灵堂。

明溪在等待的间隙,不舍地一遍又一遍看着外婆的容颜,像是要刻进心里。

遗体被推进去烧的时候,那扇铁门就在明溪眼前关上。

她后知后觉,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悲从中来,她拍了下铁门,哽咽叫了声,“外婆,您记得躲火啊、躲火啊外婆......”

可回答她的,只有铁门厚重的回声。

将近一个小时,那扇铁门才打开。

烧锅炉的师傅将外婆的骨灰装殓好,明溪抱着骨灰盒去了灵堂。

灵堂早已布置好,明溪将骨灰盒放在供桌上,然后抱着外婆的遗像屈膝跪下。

她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中间,张姨劝她吃点饭,可她除了喝点水,什么都吃不下。

张姨心疼她,给她找了个稍软的蒲团跪着。

临近傍晚的时候,灵堂里来了第一个祭拜的人。

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文绮,她得到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此刻,看着明溪穿着黑色的孝服,手臂上别着孝纱,才相信是真的。

短短两天,明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

文绮祭拜后,满肚子的话想说,又不知该说哪句。

最后,她才异常艰难地说一句,“好孩子,对不起。”

替她那个拎不清的儿子说声对不起,这么重要的时刻都没陪在小溪身边,之后还能有机会吗?

好在,明溪对于文绮没有很排斥,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还是默许了文绮留下。

直到第二天下午,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文美娟带着宋欣,前来祭拜。

宋欣是昨天才得知明溪外婆去世的事,她当即吓得双腿发软。

但她的吓,不是因为自己的行径害死一个人才害怕的。

而是因为傅怀深说会有别人收拾她,现在小贱人的外婆死了,司宴哥哥会不会扒了她的皮,都不得而知。

本来极度抗拒出国的她,此刻恨不得立马飞出去才好。

她把事跟文美娟说了,文美娟也发慌,没想到宋欣能闯这么大祸。

躲到国外不是办法,如果傅司宴真的要收拾她们,就是挖个地洞也能找到她们。

她想了想,还是带宋欣来走个过场,再请文老太爷出来求个情。

怎么着文家和傅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事自然也能掩过去。

何况,人是病死的,又不是她女儿杀死的。

两人算盘打好,下午就出现在灵堂。

文美娟先跟文绮套近乎,“姐姐。”

文绮皱眉,“你怎么来了?”

文美娟笑了笑,又觉得不合适,生硬地压下嘴角道:“我带欣儿来祭拜一下。”

文绮心底生疑,她还不知道医院的事跟宋欣有关。

明溪本来只是平静地跪着,看到这两人后,她沙哑开口:“滚出去!”

不要来玷污外婆最后的净土。

宋欣脸上挂不住了,她都纡尊降贵来祭拜这个死老太婆了,小贱人竟然上来就对她这样,但没办法谁让她理亏。

她掐着嗓音,假意难过道:“明溪,我一听说你外婆去世就立马来了,那天都是误会,我哪知道那几个女人跟疯了一样。”

文美娟也附和道:“就是,欣儿一跟我说就被我骂了一顿,什么事都爱掺和一脚,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明溪面前递。

“这是阿姨准备的挽金,你收下,这事是欣儿一时嘴快,我让她给你外婆磕个头算道歉了。”

明溪直接把信封摔在文美娟脸上,大吼一声,“我让你们滚出去!没听清吗?给我滚!”

粉色的纸币纷纷扬扬洒落,锋利的棱角差点割裂文家母女的脸颊,一如那天她的那些‘所谓’艳照一样,彰显着人心是多么险恶。

语言暴力可以不用负责,一个假心假意的道歉就能轻描淡写的揭过。

而这些始作俑者还可以当无事发生,继续生活。

凭什么!

宋欣被吓得尖叫一声,差点失态,很快她就回过神来,骂骂咧咧。

“别给脸不要脸,老太婆死了是她身体差,干我什么事啊?再说了都八十多了死不着吗?她天天躺在医院烧钱,你这个穷鬼有钱给她看病吗?算起来我还是帮你了呢,你不感激我......”

“你给我闭嘴!”文绮说着就要去扇宋欣那张烂嘴,可明溪却先她一步,突然扑过去,狠狠掐住宋欣的脖子。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纤细的手指紧得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心痛、愤怒和仇恨,全部汹涌地倾泻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一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的外婆一生老实勤恳,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可外婆从没有去怨怪过命运不公,还是向往和热爱生活,尽心尽力的抚养她长大。

就连要走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怪任何人,反而不放心她,说相信她,说对不起她......

那么慈爱的人,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招此厄运,连最后一刻都要亲眼看着孙女被人污蔑和侮辱。

为什么啊,为什么!

老天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为什么始作俑者可以自由自在像没事发生,为什么她作为被冤枉的受害者,却要跌入自责的地狱?

明溪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气,声音嘶哑得像枯藤老树一样,又笑又哭:“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手掌下宋欣的脸由白变紫,眼珠子都呈外凸状,眼看着从剧烈挣扎到垂下手,一动不动。

文美娟哭天嚎地,去扯明溪的手,嘴里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可这会,明溪的手像是镶嵌在宋欣的脖子上一样,怎么都拉不开。

文美娟吓得面如土色,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崩溃嘶喊。

“啊啊......杀人了啊......这个疯子杀人了啊......”

紧要关头,一条手臂及时拉开了明溪,打破了失控的僵局。

“明溪!!!”

傅司宴极为痛心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