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东山寺的弘德方丈亦是如此。
他贵为玄冥教司祭,统管江北郡四大堂口。
布袋和尚裘千霸既是他的手下,也是师出同门的师弟。
自布袋和尚被锦衣卫发现,又被打成重伤,弘德心下很惊慌。
裘千霸盯上那孙寡妇的女儿,势要取其心脏练功,一天过去了也没个回信。
一旦裘千霸走漏风声,保不齐这二十余年的经营会功亏一篑。
他面朝大雄宝殿盘腿而坐,供桌上有一盏灭了的青铜古灯。
这是玄冥教信徒的神魂灯。
凡入教者,赋神魂,点天灯,得玄冥神庇护,终生为玄冥信徒!
魂灯灭,既是人死灯灭。
弘德瞳孔急剧收缩,满脸惊诧,常年隐藏在双眸里的一抹凌厉杀意,汹涌尽显。
裘千霸死了!
“师弟啊!”
弘德起身来回踱步,心下思考到底是谁杀了裘千霸。
却在这时,宝殿外匆匆进来一名僧人。
他虽一身佛门僧衣,但面相透着凶恶,一看便知不是诚心向佛之人。
僧人疾步走至弘德跟前,忙道:“回禀司祭,查清楚了。裘堂主并非死在锦衣卫手里,而是一个叫李二的捉刀人。”
“捉刀人李二?可是江北分会的李二?”
“正是。”
弘德眉头轻挑,怒道:“不可能,那李二虽是捉刀人,但修为根本不是裘千霸的对手,只是个夸夸其谈、言过其实的三流货色!”
这名僧人不得不解释清楚了。
他将李二带着裘千霸头颅去衙门领赏的事情一说,弘德不得不信。
就是他所谓的江湖三流货色,把他手下的一个堂口的堂主给砍下了头颅,还领了一百两的赏金。
可从这一点来看,弘德又放下心来。
如果李二知道布袋和尚就是前朝余孽裘千霸,就冲着这个身份,起码能领到千两以上的赏金。
李二断然不知布袋和尚的真实身份。
但是弘德又考虑到锦衣卫的介入,锦衣卫亲临江北城,定会追寻裘千霸的逃亡轨迹,说不准就追到东山寺。
弘德藏匿在这寺庙十余年了,令他头疼的锦衣卫鹰犬真是缠人。
僧人亦是玄冥教信徒,现今的局势也了如指掌。
僧人道:“不单单是锦衣卫,这些年,江湖捉刀人三五成群,为官府缉拿犯人,教内许多信徒被他们抓走,虽然没有落人口实,但这些所谓的江湖捉刀人,俨然也成了朝廷的鹰犬。”
弘德怒哼一声,咒骂地道:“帝君御人之术!下三滥的手段!一个锦衣卫就能监视朝廷文武狗官,一个捉刀组织就能监控整个江湖!”
“那老王八蛋玩得一手好毒计!窃取本该属于我们主公的东西。现在又新上任一个女皇,一旦成了气候,后果不堪想象,看样子,我们不能再等了。”
僧人闻言,面露喜色,告拜道:“司祭言之有理,二十余年过去,我们终于可以动手了。”
跟前这位弘德方丈,可是他们玄冥教的司祭,掌管江北郡四大堂口,一呼百应,有数千信徒誓死追随。
而司祭隐藏多年的顾虑,整个玄冥教人尽皆知。
弘德若有所思,僧人拱手道:“司祭是担心那个半步刀宗?”
弘德微微点头:“不错,若非此人,我等绝不会在此等了近二十年。”
僧人道:“二十年了,她还是半步刀宗,我们数千之众,难道还……”
弘德眸光一狠,就道:“不到时候,所有人都需要忍耐!”
僧人随即闭嘴,识趣地退了出去。
弘德转身看向供桌上的那盏青铜古灯,眸光发狠,心下打定主意,等局势称成熟,势必杀了李二为师弟报仇。
这一晚,是月初之夜,万物沉眠。
陆长生做了一个二十多年一直轮回、忘也忘不掉的梦。
梦中他的眼睛是能够看清东西的,眼睛度数如在蓝星那般清晰。
度数至少是5.1以上!
陆长生梦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在这山腰边上有一座院子,院子种满了紫薇花,花香沁心,他是能够感知到味道的!
在院子里还有个草庐,草庐里有个一身乞丐服的老者,这老者二十余年如一日地将治疗眼疾的新药方地址给他。
在穿越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陆长生一度认为这是仙人,还能助他修行的仙人。
但这老乞丐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顾着给新药方,陆长生拿到新药方后就醒过来了。
二十年如一日,没有一天能够和老乞丐沟通上一句话。
陆长生曾经也梦到自己问那老者姓甚名谁,老乞丐依然不语,而且身后还有一口枯井,枯井下混沌一片,完全看不到边际。
今晚是月初,他再次梦到这个老乞丐,拿到了新的药方。
梦中的陆长生抬头观察着老乞丐的面容,老乞丐是年过八旬了,二十余年过去,面貌依然不变。
满脸皱纹、脸色暗黄,一双眼睛是紧闭着的,陆长生一度怀疑老乞丐也是个瞎子。
陆长生从老乞丐手中拿到药方,上面只写着“鬼哭林”三个字。
鬼哭林,地处江北城郊外西边。
这是药方地址,他需要在明日前往这个地方。
这些年之所以流浪江湖,就是因为要去到各个地址拿药方。
吃了二十多年,陆长生发觉自己的眼疾并没有好,反倒是拉二胡越来越有技术了。
尤其是《空山鸟语》的听声辨位,充满了玄幻万千的神妙之力,
陆长生起初是要放弃的,可练到最后,越发觉得这应该是某种修炼的心法,否则,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等玄妙琴功。
尤其是成了捉刀人后,使他知道了世间还有体修与法修之说。
江湖捉刀人胡一刀就曾说过他是法修!
陆长生拿到药方的那一刻,人便醒了过来,清晰的视力瞬间变成了一片空洞,只能用‘混沌’二字形容。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落花流水的声音,感受黎明日出的妩媚。
耳朵就是他的眼睛。
家里的布置陆长生一清二楚。
先是去厨房洗了把脸,然后收拾收拾,便将昨晚买的几个馒头蒸一下,分两个给大黑驴吃,就拿着二胡上街打卡上班。
可谓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