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原本不过是安南侯府中一个粗使丫鬟。
大小姐这次回来不知为何清空了院中所有旧婢,他们就作为新人被提拔了上来。
也因为她平日里做事聪明机警,这才成了姑娘的贴身大丫鬟。
也几乎成了那院子里的二小姐,吃穿用度不必小姐差不多。
可也正是成了贴身的丫鬟,她才发现,这个大小姐有多么的可怕。
随时控制不住的发情绪,打骂奴婢是常有的事儿。
以前的大小姐最喜欢模样长得好的下人,如今这一匹却都是姿色平平。
若是有哪个小丫鬟平日里多上了些妆,多戴了些金银首饰,都是要被责备的。
画儿常常能听到屋内打砸喝骂的声音以及婢子的哭声。
是以,平日里画儿都是一副素颜,一身浅衣。
她姿色平平又伶俐乖巧,这才得了小姐提拔,成了心腹。
看到时荷一脸黑沉地从郡主府走出来,她就心知不妙。
将人轻上马车后,她轻声道:
“小姐,咱们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咱们直接去沈大人家里看看?”
时荷看向画儿,她眉头紧凑等着她给出下文。
画儿吞了口口水,“听说沈大人父母去得早。”
“且家中一直无妻无妾,甚至连一个知冷热的通房丫鬟都无。只一个书童如今也成了家,是以才常常一人来往没个助力。”
沈青崖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境如何时荷早就派人查了个清楚。
听画儿讲这么多,却一句没说到重点上有些急了。
“有话你就直说。”
“不如咱们直接去沈大人家,他总不能日日住在外面,总是要回去的。”
“咱们去帮他收拾一番,添些物件家当,做些热菜羹汤。”
“沈大人回来,感受到温情和热闹,慢慢地来……他岂不是就离不开您了。”
时荷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对的,他一人在家难免孤独。
一个男人又怎能妥善地照顾好自己的生活?
时荷:“去沈府。”
时荷他们到底没有当即就杀到沈青崖家中去,而是被画儿拦着先去购物。
结果这位大小姐像是买不够一般,几乎将马车都堆满了,这才晃晃荡荡地向着沈府而去。
太阳已经西斜,晚市还没开始。
街道上正是前后不接人最少的时候,安南侯府的马车才晃晃荡荡地从街道而去。
沈青崖家中连一个门房都没有,是时荷意料之外的。
可她到底不是一把锁子能拦住的人,将锁头撬开后还嘱咐画儿回头给沈大人配把新锁。
马车直接驶入院子。
时荷看着眼前简单的两进院落,和院子里摊晒的各种药材,完全想象不到,这竟然是太医院院正的家。
如此寒酸的模样,怕是太医院内随便拎一个小吏出来都要比这边好得多。
时荷不由地考虑这京城哪里有不错的宅院,待成婚时,断然是不能住在这边的。
“你们将东西都搬下来,放好就走走吧。”
“这边地儿小留不下那么多人,别把他的药材碰撒了回头又要恼人了。”
时荷当真如同这院子的女主人一般,让下人都离开后,她就开始同画儿一起拜访买来的各种摆设。
只是推开厅堂大门进去,才发现与满院子的药草相较,这厅堂当真空旷得可以。
除了基本的桌椅板凳和落了灰的茶具就再无其他。
两人走进去时,甚至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心中不由得对这个男人更多了几分心疼。
两个人一忙起来时间就有些长了,等到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时荷怕黑,是以在天色开始一点点黑下来的时候,她就开始在沈青崖的家中翻找灯烛。
屋内烛台是有的。
只是上面除了布满的蜡油外,一点灯蕊都无法瞧见。
时荷就明白,定然是沈青崖燃了烛后忘记熄灭。
直任由其烛捻成灰,蜡液落干。
“画儿,你去买些烛火来,顺便让酒楼送饭菜来。”
画儿没有不从的,甚至还怕自己脚程慢让时荷久等,出了门还寻了辆马车向闹市而去。
时荷不敢进屋,干脆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着。
目光在院子里巡视,当看到紧闭的房门时,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
她站起身来,走向那房间,先是推了推门。
一股浓烈的药香就从屋内飘了出来。
时荷瞬间猜到,这里怕就是沈青崖炼药的地方。
沈青崖之所以能够如此年轻就做上院正,除了超纲混乱,朝廷换血太快的缘由,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药。
千金难换。
无论是帮自己治脸的玉肤膏,还是各种外伤、内患,少有沈青崖不拿手的。
若是……
时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而那木门似乎也明白时荷的意思一般,竟然咔嗒一声开了……
时荷看着眼前的黑暗,慢慢走了进去。
黑暗可以压缩空间,让你的感官无限放大的同时,又急剧缩小。
那些无数次出现的噩梦和你一切惧怕的东西,都会出现,在你眼前环绕。
时荷仿佛看到了老肖从黑暗中走来。
他手中拎着的是她的一件薄衫,而他将用那衣衫罩住她的头,勒着她的脖颈直至身体发软,大脑空白一片。
“你不要过来!”
“不要!”
时荷身体后退,突然后悔走进来,她想要快速逃出去。
背后却猛地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时荷想要回头看。
突然房间角落里骤然亮起一团火光来。
一个烛台亮起,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呃……”
一个轻轻的,仿佛直接从胸腔发出的空鸣般,在时荷身后响起。
她顿觉整个人都炸了一般,快速回头,正对上一个身材奇高的男人。
男人的头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
时荷被那种俯视压迫得说不出话来,她快速后退,“你!你是谁?”
“沈,沈青崖家中的仆人?”
时荷当真没想到这空宅子有人。
毕竟,他们在外面忙碌了许久,也不见人出现。
可又想到这隐秘的房间。
时荷下意识觉得这或许是在药房中帮忙的药童,偷懒睡过去的也不一定。
“那个……我是安南侯府的大小姐,你……你让开,我要出去。”
然而,眼前高大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甚至没了一点声息。
“让开!你没听到吗?”
时荷有些怒了,扬高了声音。
可那身影依旧聋了一般,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时荷彻底耐不住了,她随手抄起身旁桌子上的一个捣药罐,直接冲那男人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