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入乐溪山山脉的丛林。
一切仿佛没有变,一切仿佛又面目全非。
两人坐在一处断崖旁,看着天边滚圆的月亮。
月亮将整片村子笼罩其中,显得静谧安宁。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争斗,或许人们就可以日日在这温柔的月光之中入睡,在日升日落之间,活着过好每一天。
姜晚坐在草地上,靠在晏珩肩头。
她抬头看着那明月,心头涌起几分伤感。
她问晏珩,“我之前说的,你认还是不认?”
晏珩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可还是没头脑的问了句,“什么?”
“什么什么!”姜晚抬手掐住他的耳朵,“成婚啊!”
“难得我能喜欢上一个人,就算你明日就不在了,我也想要让你在我这里,让我在你那里,留下些什么。”
“婚礼其实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若是放在我们那个世界,就算没有这一纸婚约约束,我们依旧可以全身心的去爱对方。”
“也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可和祝福。”
“可是在你们这里,不一样。”
“只有婚约,以我之名冠你之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这是独属于你们这个时代的浪漫,我喜欢这种浪漫。”
晏珩歪头,贴着她的,“你如今倒是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是不是已经完全接受我命不久矣的事实?”
“以前,你是不在乎。后来你试着寻找过方法,怎么?如今是彻底接受了?”
姜晚也笑了,“我这是在给你我脱敏呢,等别人再在我们面前提及的时候,我们都能坦然无伤的接受。”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彻底接受过。”
姜晚说着,直了身子。
月光下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属箱子。
只一眼,晏珩就明白,这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着箱子的锁扣咔的一声弹开,姜晚打开了那箱子。
晏珩看到,三支琉璃瓶装的液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发散出微蓝的荧光。
“这是?”
姜晚道:“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是如何到这个世界来的。”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我们一个小队前往实验室盗取的,据说可以抑制丧尸病毒的药液。”
“在离开时,我被暗算,这玩意儿就随着我到了这边。”
她随手拿出一支来,对晏珩说:
“这抑制剂,我只听闻过,却从未亲眼见证它真正将感染丧尸病毒的人转化成人。”
“而且,这个世界的‘不灭’与丧尸病毒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是以它的作用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姜晚将药剂递到晏珩手中。
触手冰凉,那造型奇特的针筒状药剂,小小支。
若说这东西能解他身上的毒,他是不信的。
但能拿出这种几乎不怎么靠边的东西,看来这丫头当真是技穷了。
已经开始将希望寄托在概率之上了。
“好,若当我发病,你便给我来上一针。”
姜晚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将那装了药剂的针筒放置其中,再次递给了晏珩。
“我不确定自己能随时都待在你身边。”
“这个你拿着,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见晏珩接了,姜晚才将剩下的两支收了回去。
她站起身来看着天边的圆月,“真希望,能有机会。”
“咱们再回到临溪村那个被磁场干扰的小木屋去,到时候咱们一起从新建造一下,布置一下,一起住在里面。”
“眼下那小溪边应该开满了鲜花了吧?肯定漂亮的不像话。”
晏珩看着手中的铁盒,郑重的将其收入怀中。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同样看着天边的月亮。
月色美轮美奂。
人亦美到超脱尘俗。
只是,这样的人,在上一世,又如何会被人暗算,死于非命呢?
两人在崖边坐了许久,直到姜晚实在坚持不下去,才躺在晏珩怀里睡了一会儿。
虽是荒郊野外,但那独属于晏珩的温度,和清冷的香味,将姜晚大脑中那紧绷的神经彻底卸了弦。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站身于无尽的花海之中,少年将军身披战甲,手握长枪,踏马而来。
一笑,百花黯然失色。
……
第二日一早,姜晚装着一布兜的菌子,晏珩拎着两只山鸡,一走一晃的下了山。
人还没进村子,就听到了吵嚷声。
两人闻声过去,便看到一群人正乌泱泱的站在卫云家门口。
众人看到姜晚和晏珩时,也都纷纷让路。
“晚娘,你快去看看吧,昨天跟着你们一块来的那两人出事儿了。”
“惨,真是太惨了。”
众人纷纷表态。
姜晚并不惊讶,毕竟以何莲的性格,那老肖必定安稳不了。
只是当她走进那院子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一股臭味从院子里传出。
老肖死了,躺在一块破木板上。
他满身都是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浆,鼻腔中、身上,就连圆睁的双眼之中,都是。
不少苍蝇乌央乌央地在他周遭环绕,有人经过便哗地一下飞起,又哗地一下落下。
时荷跪坐在一旁垂泪,演得跟失去丈夫的妻子如出一辙。
“晚姐姐,我们发现他的时候,这人就是趴在粪池子里的。”
木板旁还站着两个少年,年龄和卫云差不多大,生得高挑健壮。
他们早已在饥荒年景见惯了生死,是以,这一个死人显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精神伤害。
反而裤腿上和擦到身上的“粪肥”把两人恶心坏了。
一个小子跟姜晚说话时,手指还捏着裤子,想要尽量让自己的皮肤远离。
“是啊。”另一个少年赶忙接腔。
“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去菜园子里转一圈的,看有没有野兽进来捣乱。”
“我们把他捞出来时,他就已经死了。”
姜晚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垂泪的时荷,心中哪里不明白?
赶忙让两个孩子回家洗澡。
这才问时荷,“你也说说吧?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
说是一个交代,其实只不过是时荷给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说辞。
时荷配合得紧,哭诉道:
“咱们赶了那么久的路,我昨日累得紧了,早早就睡下了。”
“老肖他回来后觉得不够解乏,又拿出自己带的酒来喝。”
“我熬不住就先睡了,没想到……没想到。”
姜晚默默翻了个白眼。
演,继续演。
“这老肖肯定是半夜出去溜达,喝多了酒十足跌进粪坑去了。”
“哎……这可真是,命苦啊。”
众人不知道两人身份,但想着只要能跟着姜晚,必定会有不错的前程。
如今人突然没了,当真是可惜了些。
可这事儿到底是发生在他们岗子寨的,老张头还是作为村子里的老人家站出来问了句,要不要报官。
时荷自然是不会报官的,这自己失足的事情与寨子无关。
岗子寨的人,都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大度和得体。
老肖就这样被葬入了乐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