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两人离开,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姜晚还在心中思忖,目光盯在那空白纸页纸上。
给大皇子问诊的太医前面记录的一直是吉姓太医。
周恒两字出现的突兀,断得又干净。
姜晚觉得更像是临时凑巧碰上的。
可既然碰到了又为何不肯详尽记录呢?是不能记还是不敢记?
或许还是得等那老嬷嬷神志清晰些时,问一问。
“嘉兴郡主也对大皇子的事情感兴趣?”
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姜晚一个恍惚,险些将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短刃甩出去。
好在眼下是夜晚,屋内又只有豆大的一点烛光。
对方没有看到她突然出现的短刀,姜晚也在看清对方装束的瞬间,将刀收了起来。
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在安逸窝里待久了,人都走到自己身边了,竟然还恍若未觉。
“你是?”
姜晚看着那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身华丽衣裙,珠翠满头,妆容精致的女人时,下意识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这坤宁宫的女鬼。
不然,怎会如此落地无声?
“咳咳!”
“我是静妃,曾在宫宴上见过郡主一次。”
姜晚脸盲,根本认不出来人,但听对方言自己不是跪,姜晚又发现月光下女人的确有影子,这才道:
“静妃娘娘夜里不睡觉,来这荒废的宫殿之中,定然不是来赏月的。”
静妃向屋内走了两步,目光从各处陈设上掠过,眼中不见波澜。
“我来寻郡主,想与郡主聊一聊。”
姜晚:“在这儿?”
自己被查到行踪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眼下这位目前才是这后宫的主子。
“这里甚好。”静妃说完,竟然直接在圆桌旁坐下。
烛光跳跃,将女子的脸颊照得更亮了几分。
姜晚这才发觉,这静妃长得很漂亮。
一颦一笑间,竟真有几分与程意相似。
姜晚目光扫过窗外,就听静妃淡淡道:
“只我一人。”
姜晚:“没想到静妃胆子如此之大,听闻大家都怕此处,还说夜里闹鬼呢。”
静妃道:“心中五鬼自然不怕。”
“而且,以前魏姐姐还在的时候,我亦常来,对着院子也十分了解,偶尔过来也只觉得怀念。”
“魏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对宫里的大家都格外照顾。”
“先帝心中有道更是不常流连后宫,那些日子,我们姐妹几个常常聚在一处,或听戏、或读书、亦或者投壶小酌,日子倒也算是安逸。”
“只是到底身为皇家妇,开枝散叶为首要,先是魏姐姐,后面是我,再后面是淑妃妹妹。”
“短短三年中,皇子一个连一个地出生,几乎成了黎国最为吉庆之事。”
“只是可惜又从魏皇后的大皇子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夭折凋零。”
她手指拿过一把小巧的木剑,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屋里也有这么个箱子,里面放的亦都是我儿的东西。”
她的目光从桌子上单独拿出的小瓷瓶上划过。
轻轻拿起,递给姜晚。
姜晚下意识接住,就听那静妃继续道:
“先帝在每一个皇子病重时,都赠过这保命丸,只可惜命到头了,吃什么也是无用的。”
姜晚惊讶,“二皇子也吃了这东西?”
静妃点头,“还有淑妃妹妹的三皇子。”
姜晚只觉得头皮发麻,再看眼前一脸平淡的静妃,突然怀疑这真的是人吧?
不是什么鬼怪之类变的?
不然为何提及这些痛击人心的事情,还能如此淡然。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诸位皇子在食用完这药之后可有什么反应?”
静妃却摇头,“此乃秘药,皇子服用时只有陛下和红云观的道人在场。”
姜晚……
更诡异了。
而且,这人显然就是看中了这坤宁宫夜里无人,这才敢与自己讨论这不死药的事情。
只是动机模糊,姜晚闹不清她究竟想要如何。
“静妃娘娘今夜寻我,想来并不只是想要回忆怀念吧?”
“我这个人真的很,说话做事儿都喜欢干脆利落的。娘娘若是有事儿不如直说。”
“这宫殿有百十条孤魂守卫,倒也不怕被哪个不怕死的听了去。”
静妃突然笑了。
岁月不败美人,她突然露出的笑意,让姜晚有种看到岁月静好的恍惚感。
“都说嘉兴郡主与寻常家的女娘不同,眼下看来果然不同。”
她道:“我知刚离开那女官是周太医之后,也知道魏家独子跟在郡主身侧。”
“今日看了这些,郡主可想过重查当年周太医及魏家一案?”
姜晚……
她突然有些心疼刚刚死去的宣帝。
这棺材板还没压实呢,自己的女人已经惦记着要打自己的脸了。
姜晚问:“你要为皇后翻案?”
之前宣帝还在世时,这魏皇后三个字几乎成了朝中人口中的禁忌。
任谁都不会提及魏家一句,提及皇后一句。
甚至三个夭折的皇子也在人人禁口中,几乎被人遗忘。
姜晚想到什么,又道:
“所以,那疯疯癫癫的嬷嬷是您的人?”
接近紫元,将自己引来此处,也不见得都是巧合。
静妃却摇头,“清嬷嬷确是魏皇后身边的老人,她的疯也是真的,我在发觉后也常来看她一二。”
姜晚:“你既然有心为魏家翻案为何不让程首辅出手?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哥哥心不在这些小事儿,对他来讲已经过去的,无论发生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更重要的在未来。”
“他不会在意一年前皇后为何自尽,不会在意魏家一朝被灭门是为何,他不会帮我。”
姜晚:“那你呢?为何非要帮一个……与你无关之人?”
“有关的。”静妃道,她看着姜晚手中的红色小瓷瓶。
“若非先帝以子试药,这三个孩子都不会死。”
“我的孩子,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