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被俩汉子捉回来的鱼是真的大。
翌日一早,鱼羹、烤鱼、炸鱼块、蒸鱼丸就大大小小的摆满了一整个桌子。
尤其是那炸鱼块,这个时候什么都缺,用鱼块裹了面糊在一锅油里炸熟,毫不夸张的说,也只有富商权贵家才舍得这么做。
寻常乡绅地主家里做炸鱼块都得掂量两番。
还有鱼丸,费时又耗柴,驿站每年撼动都捉襟见肘,还这般舍得用柴火。
足见驿站上上下下是对何翠枝打心底里感谢。
经过了这么多次被人感恩戴德的答谢,何翠枝也逐渐摸到门道,对想要答谢的人来说恩人的推辞不是让他们放松和开心的,反而大大方方的接受他们的付出才会眉开眼笑。
他们心安呢。
因此,何翠枝拉了一番驿站里的人来吃食,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他们是认真拒绝,这才毫不推让的动起了筷子。
驿官的人果然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都含着笑,让人无法忽视。
“你们去忙活吧。”
听到国师大人的声音,驿官连忙应好,带着驿官的人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国师大人不喜奢靡,用不着人服侍,他可都记着呢。
只是在国师大人吃好出来,准备要离开时,驿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服侍国师大人的手,又暗搓搓招呼人,把昨日赶制出来的架子抬了出来。
腆着脸凑到不知什么缘故走得好慢的国师大人身旁,道:“国师大人,您上坐,别……”
何翠枝连忙打断他:“不用,我吃得有些撑,走走正好,要真的坐上去可不得吐出来。”
她比划了一下,没想到老爷子手艺越来越好了,她凭着喜好吃了个饱,最后那口烤鱼都快到她嗓子眼了。
驿官被何翠枝拒绝,不失落反而乐滋滋,国师大人吃得撑了,真好,真好嘿嘿!
然后左右看了两眼,招呼着人把架子往看起来瘦巴巴的老太太走去。
只是还没开口,老太太就十分灵活避开,惊恐摆手:“我可不坐,吃得饱呢!”
他一脸高兴遗憾交杂,目光又下意识挪到其他人身上,然而目光落到哪个人身上,哪个人立马躲开,就连小娃娃也不例外,囡囡甚至还发出了小小的“不”“不”抗拒声,拉着三丫小短腿迈得飞快。
眨眼间,国师大人一行竟然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妥当,要离开了。
驿官脸上因为招待好国师大人一行而雀跃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不舍和失落:“国师大人路上要小心些啊,此行甚远,这一别还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再相见,若非卑职职务在身脱不开,真想亲自跟着,把国师大人送到啊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突然泪撒当场,呜呜悲鸣起来。
身后的人受到驿官的感染,也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生离死别。
何翠枝默了默。
“别哭了,等路修好,从这处到京城也不过是三五日功夫。”
驿官猛地瞪大眼睛:“啥?”
何翠枝又重复了一遍。
驿官总算回神,嘴巴嗫嚅了几下,脑海中闪过这位国师大人的神通,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消了。
然而他不相信何翠枝所言的心思刚消失,身后思想浅显的帮工却下意识把话说出了口。
“到京城六七日功夫?咋可能?这可是有上千公里呢~”
何翠枝见燕王刚走出来,想了想,给他们解释了一通。
片刻后,马车车轮碾过地面的骨碌碌声响起,留下一地呆傻宛木桩的人。
又平又整的水泥路,下雨天也不会像土路那样泥泞不堪,不必遇到坑得人推耗费功夫,且日夜可行……
六七日,六七日是真的可行啊啊啊啊!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水泥路才会修到他们这里。
对了,听说云中洲用来修筑城墙的就是那水泥,那水泥路修到他们这里肯定不会远了吧。
肯定不会远!
不远处就是北地,北地重地,每次战事传信十分紧急,路况平整再重要不过了。
耳边是驿站里大大小小的人的议论声,驿官也逐渐回神,但他却没有参与到他们的激动议论中。
而是扭头,往驿站里狂奔。
——你记得往我们刚才吃饭的屋子里去一趟。
驿官知道那一桌残羹还未收拾,可他心脏狂跳,国师大人在离开之前特意交代了这么一句,肯定不仅仅是嘱咐他收拾,还一定有其他原因。
推开门的那一刹,他便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桌子上面的摆放被分成了两个区域,一片是被用过的残羹,另一片……
驿官突然捂住了嘴巴,泪水却控制不住,模糊双眼。
是完整的,没有被食用过的煮鱼丸、炸鱼块……
有一张纸上,写着字:你们亲自打捞的,怎么自己反而吃不到?记得和驿站里的人分吃,还有……
“唔,国师大人太好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官老爷,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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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啥呢?才不是官老爷,是神仙官奶奶!”有人瞪着眼纠正他,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鱼块,说塞也不准确,因为夹起属于自己的炸鱼块后,这人连牙齿都舍不得用,只是用嘴皮子轻轻抿了一下外面面糊上的油,舌头照着嘴皮舔了又舔,一脸享受:“不仅是官奶奶,官奶奶家的老爷子也是厉害人呢,做的这些鱼也太好吃了吧!”
“对对对,不过我给老爷子打下手的时候,听老爷子说这手艺还是神仙官奶奶教的呢,说到底还是咱们得国师大人、神仙官奶奶厉害。”厨头忍不住附和,又有些怅然若失:“吃了这么好的吃食,以后再也尝不到了,我可怎么活哦。”
有些时候,人没有感受过还好,一体会过好日子,再继续跟以往一样生活,那不叫生活,只称活着了。
“能尝到。”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厨头的怅然若失。
厨头扭头看去,是眼睛通红的驿官,他忍不住站起来:“大人您这一激动就嗷嗷哭的毛病可得改改,咱们此时不比以往了,可以过一个暖冬,到时候脸再冻伤了,可不会像是以前一样直接就是冻伤,也就疼点儿了,那可是会痒痒的,暖活得痒痒的滋味可比直接冻伤难受多了。”
“我去给你拿暖帕子擦擦脸,你……”他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僵住,才反应过来驿官说了什么:“啥?你说咱们还能尝到这炸鱼块?”
声音就要破了,听得人耳朵发嗡。
可却没有一个人不满他,反而一个个冲到驿官跟前:“大人,您刚才说啥?”
“大人,咱们还能吃到炸鱼块?”
“大人,可不能瞎说啊,也不能惦念着这滋味,那用来炸鱼块的油省省能够咱们吃上一年的……”
然而他们劝住的话全都湮灭在驿官突然从怀中那处的纸张上。
有字,他们看不懂。
可字
圆乎乎的豆子,被一个小火柴人放到一个磨具里,出来黄亮亮的液体!
“豆子,能榨油。”
驿官的声音干哑,可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言简意赅的概括了这副小画所代表的含义。
也是国师大人留给这处驿站新的“生活”。
是,生活!
而非活着!
驿站苦寒,虽有朝廷发下来的俸禄和运转银两,但是数量太少太少,远不足以支撑整个驿站运转起来,因而俸禄和银子一发下来,驿官就赶着这里的唯一一辆车,去周围的村落里的换了豆子,价格最贱的豆子,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可以说,他们驿站里什么不多,就豆子最多。
每个人吃得都快吐了,看见豆子就反胃,可为了活着还不得不认命。
但是现在……
看着纸张上的小火柴人榨完油剩下的残渣又被收拢起来,进行各种加工。
驿官突然就觉得,这日子没那么苦了。
何翠枝还不知道自己随意留下的“豆子榨油”让整个驿站上上下下焕发了新的光彩。
她留下那张纸,也只是想起来一件事,豆子榨油在庆林县、闵洲已经传播开来,她离开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豆油了,甚至还出现了和豆油相关的新兴行业,只是没想到在闵洲几地风靡传播的豆油还未曾传到这里来。
还是交通不便!
修路,修路就好了。
修路还能解决好多问题。
就比如土豆、红薯这些高产粮以后遍布大梁,让所有人都可以吃饱。
而人一吃饱,生计无忧,那闲来无事,便是造娃造娃造娃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计划生育、什么优生、晚育之类。
因为时代因素,他们素来推崇多子多福,家里娃娃多才是好,现如今农家孩子不多是因为什么?
不是不生,而是生了也养不活,没有足够的口粮。
而高产的粮食出现,多了一个孩子也不过添双筷子的事,能养活住,可不得随便生。
她那个时代的历史上,人口从几千万瞬间增长到四万万数,便是土豆、红薯、玉米这些高产的粮食被大肆推广之后才出现的。
而人口一蓬发,大梁地域却只有这么多,有地的还有事忙。
没有地的人,尤其是汉子们,游手好闲整日不着,定会生出不少乱子。
像是修路这种急需人员的大型基建,可不就解决了这些游手好闲还有没有活计的汉子,大大降低了滋衅挑事的概率。
至于说路修完了怎么办?
整个大梁朝这么大,想要把路全都修好修完,可不是一夕一朝的事。
速度再快按照如今时代劳动力程度,也得十数年。
就算修完了……
何翠枝勾唇。
那个时候也会出现很多工厂、新型产业,足够让这些人忙。
不过说到工厂……
何翠枝想起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并不像她那个时代的那么低,也没有什么女戒女则,反而相对自由,但也只是相对自由了,毕竟男人掌控下的封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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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先把纺织厂这类更适合女性工人的工厂办起来。
经济决定地位。
古代不管哪个朝代,都更重视男丁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在耕种抢水源等等方面男丁力量强,能干更多的活,为家里提供更多的利益。
而女子若是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赚取更多的钱,为小家庭也好、为大家庭也罢提供更多的利益,地位自然而然就高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女子从家里脱离出来,一脱离出来,忙碌起来,赚起钱来,自然而然的,女子肚皮就会有平下来的时刻。
毕竟升斗小民也会计较利益得失。
一个女子能为家里赚取银钱,改善生活。可是若是怀了孕,劳累不得,只能在家歇着,不事生产。
在家中孩子足够多的情况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像是庆林县那几个厂里的妇人不是已经说明情况了吗?
何翠枝从庆林县离开前往云中洲的时候,数十个厂子,凡是进了厂子以后,再怀了身孕的妇人屈指可数。
当然,建更多的厂子、需要大量工人修路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还远着呢。
毕竟红薯、土豆这些也才刚出现在大梁,而云花更是才生成一批,想要彻底推广到千万家,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最起码还要一两年的时间。
而农家生娃、人口蓬发,最起码也得七八年,更何况娃娃生出来,长成人,出现何翠枝所想那种闲汉过剩的情况,更是得一二十年。
不着急。
不着急。
一步步来,脚印要踏实。
何翠枝飘飘散散的想着。
却不知,此刻的北地洲大营却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声。
“成了成了!”
“这云花真的一个籽都没了,握着一点都感觉不到异样的硬物,软乎乎、绵绵的、真跟云朵差不多!”
“我滴娘诶~这云花这云花、真的变成线了!!!”
“好家伙,我就一眨眼的功夫,咋有这么多线?这纺线机速度也太快了吧。”
“那是,你也不看看提供这纺线机的人是谁,可是咱国师大人呢,能是凡物吗?”
“别说了,快把这线送到这儿来,俺要织布,俺要织布……”一个络腮胡粗糙脸的大汉坐在织布机前,衬的织布机格外娇小,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在乎,激动大喊,糙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