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五十八岁的张居正突然去世。”
“他的死,带来的将不仅是一次重大的人事变动,更是一场强劲的政治风波。”
“梁启超曾说,明朝政治家只有一个张居正。”
“黄仁宇说,张居正的不在人间,使这个庞大的帝国失去重心,步伐不稳,最终失足而坠入深渊。”
“而这一年,十年不敢再来闹事的俺答可汗,也离世了。”
“他的长子乞庆哈,继承了可汗位,也继承了三娘子。
“这一年,打了二十年,刚刚统一岛国的织田信长,因“本能寺之变”意外丧生。”
“一年之内,对东亚格局有足够影响力的三位,不约而遇的离开人世。”
“张居正死后,家人遭到清算抄家,家里饿死十多人,自己差点被鞭尸。”
“至于作为张居正生前最信任的两大将领之一的戚继光,则直接被调往广东当总兵官。”
“说白了,就是被迫养老。”
“风尘已老塞门臣,欲向帝王乞此身。”
“一夜零霜侵短鬓,明朝不是镜中人。”
“这两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戚继光最合适不过。”
“也就是在这一年,一个小伙子的爷爷和父亲给明军当向导,结果被李成梁所杀,得到了三十份贸易许可证、三十匹马以及一份都督委任状的补偿。”
“后来,这个小伙子建立大金,整个女真更是被他所支配。”
“他就是努尔哈赤。”
“有说法是李成梁养寇自重,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只是没想到在他死后,努尔哈赤给明朝带来了灭顶之灾。”
“再说戚继光,到了广州刚一年,就被免去总兵之职,回到蓬莱。”
“在这一年里,他练兵整备废弛的军务,写书传世。”
“万历十二年,戚继光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
“二弟戚继美也被免去贵州总兵职,并勒令回乡。”
“虽然被罢了官,但是戚继美非常高兴。”
“因为他终于可以和大哥团聚。”
“可是造化弄人,戚继美的儿子途中暴病夭折。”
“他和妻子伤心欲绝,倒在路途上,最终不治身亡。”
“不久之后,戚继光的次子戚安国也不幸离开人间。”
“打了一辈子仗,本就一身伤病的戚继光,又接连遭受亲人逝世的打击,最终于三年后离世,时年六十岁。”
“戚继光是从一品的特进荣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但他死后,朝廷没有任何悼念活动,只能说让人心寒。”
“两年后,长子戚祚国到京城请求恤典,朝廷才下旨祭葬,但依然没有赐谥号。”
“直到万历末年,可能是女真危机才让没良心的统治者想起这位战神,谥“武庄”,天启年间改为武毅。”
“崇祯八年,登州府在蓬莱修建表功祠,纪念戚继光的功业。”
“九年之后,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帝自缢而亡。”
江南从戚继光的出生讲到了去世,尽可能的将一些与他有关的重要事迹。
说到最后,他叹息道:
“戚继光在时,戚家军的战力最强,待遇也最好,难免遭旁人嫉妒。”
“戚继光死后,戚家军地位就大不如前,但也还说得过去。”
“明朝抗倭援朝期间,朝廷出兵前承诺给戚家军一人一年的军饷是四十三两白银。”
“虽说比北方士兵军饷多出二十五两,但按照戚家军在朝鲜的巨大作用和突出表现,这完全是他们应得的。”
“明军仅用十二个时辰就攻下平壤这样级别的大城市,而首先登上城楼的,就是戚家军。”
“而战力最强、牺牲最大的自然也是戚家军。”
“可是,明朝财政非常困难,军饷发放就成了问题。”
“本来首位登顶的戚家军将领吴惟用应得白银两百两,最后只给了二十两。”
“至于其他撤回蓟州的戚家军将士,不仅早应发放的奖赏得不到,军饷也没有发。”
“万历二十三年,万般无奈下,戚家军集体跑去蓟州总兵府讨薪,要求发饷和承诺的赏赐。”
“蓟州石门寨军营前,三千三百名戚家军在寨前静坐抗议。”
“军官胡怀德、军师李无逸带领众人高呼口号:“发饷,发饷!”!”
“蓟州总兵王保,看见外面群情汹涌,就命大批卫士在营寨外警戒,自己躲到行辕里面。”
“尽管如此,也能听到外面呼声震天。”
“戚家军的军官胡怀德站起来高呼:“咱弟兄们背井离乡去朝鲜打仗,刀口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上来卖命,却连续一年都拿不到饷银,朝廷就这样对我们吗?”!”
“士兵们跟着鼓噪,如海潮咆哮,人群动荡。”
“王保在营帐里踱来踱去,还嘲讽道:“反了,反了!这帮南方的乡巴佬,还敢要挟到本官头上。”!”
“在上级看来,他们这都属于“恶意讨薪”,总兵王保拒绝回应士兵们的诉求。”
“戚家军士兵一连到寨前抗议了三日,每天营寨开门就前来,闭门则散去。”
“至于兵备操练之事,都已经搁置不干了,每天就聚集过来讨薪。”
“不时,有人高唱戚家军的军歌。”
““万众一心兮,山可撼;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救黎庶;杀尽倭奴兮,觅封侯。”
“众人齐声大唱,唱得气壮山河、荡气回肠。”
“这天傍晚,太阳逐渐西斜,静坐抗议了一天的戚家军又累又饿又渴。”
“此时,营寨里一个旗牌官出来说:“大家打仗这么英勇,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样吧,大家全部到演武场集合去,总兵大人要训话,之后把拖欠你们的薪水和赏银全都给补上。”“”
“戚家军士兵听了很高兴,觉得上级终于肯回应他们的合理要求了,就唯唯听命,去了演武场集合。”
“演武场是一个宽阔的广场。”
“四周还有城墙,瞭望台,平日里士兵会在这里教习枪棒,操演阵型。”
“但此刻演武场上鸦雀无声,空旷的场地狂风卷起尘土,似有不祥之兆”
“片刻后,总兵王保终于出现在城墙瞭望台上,台下众人翘首以盼。”
“但他只字没提发饷之事,转而脸色一沉:“大胆叛军,你们聚众哗变,图谋造反,给我杀!””
“话音刚落,城头冒出大队埋伏着的士兵,他们手拿弓箭和三眼火铳,散开在城墙四周,将三千多名戚家军团团包围。”
“城墙上有一门土炮,他们往炮里装填圆滚滚的炮弹,一声炮响,广场上有数名戚家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
“紧接着,城上的官兵用弓箭和火铳,向广场里的戚家军疯狂发射。”
“戚家军只是来讨薪抗议,所有人都没有带武器,他们不曾想到,朝廷居然会调集军队将枪口对准自己人。”
“一方居高临下占据有利位置,一方手无寸铁,这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一阵火铳齐射之后,戚家军一大片士兵倒下了。”
“此时,四道城门嘎吱一声打开,出现了几百名骑兵,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马刀。”
“军官胡怀德大呼:“这帮狼崽子要下黑手了,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
“军师李无逸在指挥队形:“大家不要乱,快快列阵,扛住他们的冲击。”!”
“四面的骑兵听得长官的一声号令,纵马前驱,向赤手空拳的戚家军发起冲锋。”
“骑兵砍杀没有武器的步兵,就如同宰羊一般,一通乱劈乱砍,当场砍死了八十人。”
“戚家军毕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哪是没见过血的孬种。”
“有一部分人在拼死抵抗,又被骑兵砍倒了几十人,演武场上到处是同伴血肉模糊的尸体。”
“面对朝廷这样的偷袭镇压,戚家军士兵无限绝望和悲惨,剩下的人都只好投降了。”
“最后,王保命令把降兵都抓起来,拿起花名册,凡是带头闹事的,按籍过堂点名,随点随杀。”
“王保的军队押着降兵,以十人为一组,辨认带头者和挟从,带头的被识别出来就捆绑起来,总共抓了三十二个带头人,都被王保下令斩首或凌迟。”
“这起惨案,戚家军前后共有一百五十一人身亡,有几百人受伤。”
“关于戚家军被杀的人数,众说纷纭,同期也有史料记载,约有七百多人被杀。”
“也有的说三千多人全都被灭掉了。”
“尽管各个说法版本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戮,连《明史》都评论:这种血腥屠戮堪比战国长平之战白起坑杀赵军,不同的是,这是自己人杀自己人。”
“杀敌人没那个本事,杀起自己人却是鸟铳和钢刀齐出。”
“可怜那些没有死在朝鲜战场的戚家军,却倒在了自己家门口,被自己的同胞杀死。”
“可笑的是,朝廷的嘉奖令很快下来,表彰总兵王保在平定叛乱中展现的智慧。”
“而其余幸免于难的戚家军,则被遣散回了浙江老家。”
“至此,戚继光和他的戚家军彻底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五十年后,明朝就走向了灭亡。”
“也不知道在明朝灭亡的时候,朝堂有没有人能够想起当年战无不胜的戚家军和战神戚继光。”
“如果他们不作死遣散戚继光和戚家军,如果戚继光和他培养的那些将领还可以得到重用,说不定明朝还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光。”
“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在张居正去世和戚继光罢官后,戚家军的地位就已经大不如从前,甚至成为了谁都可以欺负的。”
江南表情严肃,语气缓慢,眼神落寞。
谁能想到民族英雄戚继光和战无不胜的戚家军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可悲!可怜!可叹!
只能说,后期的明朝被灭掉是情有可原的,也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辛辛苦苦打下天下的朱元璋看到明朝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