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眉目温和,眸眼和婉看着他,问,“以前,他们对你们并非很好吧?”
顾钊微微一愣。
没料到舒宁关心的会是这个。
五年前,被许建国关照的事,他并不想提起。
所有人都觉得许建国是他一生中的贵人,许建国看起来非常亲民,也非常仗义。
他是唯一在他们父母出现问题后,不怕被牵连,敢站出来帮助他们三兄妹的人。
那年顾老婆子不顾顾凯顾瑶年幼弱小,说将他们赶出来就将他们赶出来,是许建国见他们可怜,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城里收养。
开始时候,他对他充满感激和崇敬,立誓以后要像父母一样,孝敬他。
直到他跟着他去了他们家,他才知道,许建国喜欢逞英雄,却又很怂,不仅怕老婆,还将女儿纵容得没法无天。
他带他们回去的是,他老婆并不同意。
但人来了,他老婆也没办法,成天拉着个脸,说他也不小了,可以干活了,他能暂住他们家,可弟弟妹妹他得养。
他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怕给许建国添麻烦,立马点头。
就这样,他被安排到他们附近的钢铁厂做临时搬运工,每天要从早晨7点一直干到晚上九点。
临时工的工资很低,他每天只啃一个馒头,省吃俭用,赚的工钱全部都给许建国,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努力,许建国媳妇肯定会感动,会对顾凯顾瑶好。
后来他发现他完全错了,他们背着他虐待顾凯和顾瑶。
两个孩子那会才一岁多,刚好是学走路的时候,每次回来,他们身上总有很多淤青,他以为他们是学走路摔伤的。
直到有一天他提前回来,看到许书婷见顾凯捣乱,狠狠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顾凯大哭,顾瑶见顾凯哭,也跟着哭,许书婷烦,往顾瑶身上踢了一下。
当时他的内心好似在被凌迟。
最后他选择了体面,进门之前,敲了敲门,等许建国回来后,和他提出,他准备回红旗公社。
走的那个晚上,他听到许建国和他妻子在轻声吵架。
“你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人家孩子都这么努力了,没爹没娘,投靠我们,我不要求你们对他们有多好,但起码不要虐待孩子!”
“许建国,你以为你是开慈善机构的吗?国家没孤儿院吗?你将他们接到家里,吃穿住行不是钱?特别还有两个那么小的拖油瓶,谁看了不烦?”
“若是一般家庭情况也就算了,可他父母是有问题的。你将他们这么带回来,大家还以为你和他父母关系深厚,若是我们被牵连了,我们怎么办?”
“他要走,你就应该成全。你没看到你女儿带他们两个带的都要烦死了!偶尔打一下骂一下有关系?你还心疼起来了。”
“那只是偶尔打一下骂一下?孩子身上都是淤青,这边才好,那边又有新伤。”
“……”
这个晚上,他们两人压着声音吵到大半夜。
他才明白,原来是许建国从一开始就知道许书婷虐待顾凯顾瑶的事,但他只是看着,从未插手管过。
他才明白,十五岁的自己,终究将世界想得太过美好和善良。
更明白,这个世界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有些看似帮助,实际是欺辱。
除了自己强大,没人能靠得住。
再后来,许建国给他寄钱,他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收了他的礼物,他也会买同等的东西寄给他。
经过这一茬事的他,更知道自己不强悍,没人会尊重你。
自己不努力,世界都会看轻你!
那个以为世界保留些许温暖和善良的顾钊,也停留在了十五岁。
他将最后的体面留给了许建国,毕竟他曾经是唯一帮助他的人。
许书婷说得没错,他们找到他们的时候,顾钊和顾瑶因为生病已经奄奄一息,是许建国抱着他们去了县医院,捡回来了顾凯和顾瑶的命。
就这点,他就应该一直感谢许建国。
也是因为这点,许书婷说要两百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将钱拿给了她。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顾钊开口,眉目间多了一些比同龄人少有的成熟,都是释然。
舒宁牵着他的手,温柔表示赞同,道,“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顾钊没和她说任何关于他和许建国家的事,但看许书婷这嚣张跋扈、偏执的性格,以及许建国一直和稀泥的态度,她就知道,顾钊在许家的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肯定委屈满满,酸楚满满。
“以后咱们好好将日子过起来,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温温暖暖,幸幸福福的。”
舒宁这简简单单的话,听得顾钊眼眶泛红。
父母出事,天塌了。
许建国出现,他以为天空再次出现了光亮。
但后来,所有光亮都熄灭了。
他给自己完全涂上保护色,学会了凶悍、野蛮、霸道,变得无所畏惧,如果有人来惹他,别人惹他一分,他还人十分。
公社从此有了顾钊恶霸的名声,他以为这辈子他会这样走下去,老天终究对他不薄,派了一个舒宁送给他。
“哎,不对!我有个疑惑,你这置办各种家具花了那么多钱,你哪里来的两百块?”
舒宁越想越不对。
公社服装加工厂这边,他明明赚不到几个钱,而且这段时间也没啥野味好去卖,根本没啥进项。
酱板鸭的收入他又全部给了她,他这钱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