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被绑在树上的顾老太婆听到院子里动静,她甚至还听到那条小黄狗都有肉吃的声音。
屋子里面条的味道,清香清香的,带着饱腹的浓郁鲜肉汤汁味,顾老婆子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嘴角口水溢出被她抿了回去,溢出来,又被她抿了回去。
“顾钊,你个天杀的!你这么折磨你奶奶!”
美味闻得到却吃不到,顾老婆子抓狂,扯着喉咙怒骂。
“汪汪汪……汪汪汪……”话刚落音,顾老婆子便看到小黄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地对她吼。
模样和顾钊一样凶,好像要撕了她一样。
“死狗!滚远点!给我滚远点!”顾老婆子慌乱无比,可无奈,手和脚都被绑着。
小黄才不管她脸上的害怕模样,她表情越狰狞,它就越凶,叫得更厉害。
“救命!救命!顾钊这天杀的,不仅捆我,还放狗来吓我!”顾老婆子内心着实恐惧,扯着喉咙嘶哑地喊。
“咋地了?咋地了?一天天能不能安生点,公社都要炸了吗?”
不远处,雷振兴粗犷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
昨晚舒宁的事,闹到大半夜,刚孙国飞还一直缠着他,让他想办法。
刚准备中午安静吃个饭,结果顾钊这边又闹起来了。
顾老婆子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靠山,大声喊,“大队长!救命!你一定要帮我收拾一下我们家的混蛋恶霸!”
“同志,同志!就在前面,那老太婆真是人贩子,偷卖小孩,幸好我大哥回来得快,不然他家弟弟妹妹都被偷走卖掉了!”这边顾老婆子刚嚎完,二狗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大队长雷振兴和派出所的同志,几乎同时抵达了顾钊家。
公社村民一听这边动静,陆陆续续走过来。
公社其他知青也走了过来看热闹。
柏志平换了一件西服外套混在人群中,他来这除了看热闹,还要确认一件事。
他在知青公社,左等右等,等舒宁做好面条请他吃。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都没见舒宁出现。
直到有人告诉他,舒宁提着肉和菜,来了顾钊家。
一抬眸,便看到舒宁和顾钊从堂屋里走出来。
清晨阳光照射两人身上,阳光映照下的两人,迎着阳光走来,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柏志平心好似被什么戳了一下,心头陡然升起一种愤怒感。
舒宁真来了顾钊家,远远的,他能看到顾钊桌上刚吃完面条的碗筷。
舒宁不给他们知青做面条吃,跑来给顾钊这乡下泥腿子做早餐了!
柏志平心头顿时有一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的感觉,脸倏地青黑了,眼睛也沉得不行。
舒宁敏锐感觉到人群中有一束目光极为刺眼,一抬眸就看到了柏志平。
柏志平双眸阴霾地看着她,怒气满满。
舒宁嘴角轻飏,冷瞥他一眼,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顾钊,外头来的人越来越多,顾钊步履坚实,没半分紧张,从容不迫。
“大队长,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你看顾钊这混小子,昨日砸了我们的家,锅碗瓢盆都全砸了,端走了我们家的锅。今天我们要他还锅,他二话没说,就将我老娘、他亲奶绑在树上!”
顾大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雷振兴告状。
顾老婆子一听顾大江这描述,再次觉得自己人生悲惨,哭声越来越大。
舒宁的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打死顾大江,王八蛋,恶人先告状!
“大队长……不是这样的……”舒宁开口。
可话还没说完,顾老太婆的嚎哭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完全将舒宁声音盖过。
“……”舒宁准备好好给顾钊理论的时候,手突然被顾钊牵住。
他手指纤长,指腹上因为长满老茧给人一种粗粝的摩.擦感,这粗粝感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紧接着,他将她轻轻拉到身后,转头用只有他和她才能听到的低沉声音道,“这事你别管。”
心头倏地涌现一股暖流。
他在护着她。
舒宁没再逞强,乖乖站在他身后,护好顾瑶和顾凯。
这一幕刚好落在人群中柏志平眼中,柏志平捏了捏拳头,心头好似长了一根刺。
大庭广众之下,顾钊和舒宁这么不避嫌,竟当着他们,这样拉手。
“大队长,派出所的同志,顾钊这混球,大小就是非不分,恶贯满盈,昨日打了他堂兄弟,今天绑奶奶!踢坏了我们家的门,还砸了我们家。这种恶霸,你们一定要抓回去好好教导!哦,对了,他还非礼公社女知青!昨天很多人都看到他脱女知青衣服。”
“这种人你们一定要抓回去,让他将牢底坐穿!”
顾大江见顾钊从头到尾没说话,更来劲了。
顾钊眼眸瞬间冷沉,好似一把锋利泛着寒光的利剑,狠狠扫在顾大江脸上。
他说他是混蛋,是恶霸,他都无所谓,但他带上了舒宁就不行!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身前突然冲过来一群老太太,老太太个子不高,但排成一排,气势凛然。
“顾大江,你个不要脸的!咱们钊伢崽为什么抢你们的锅你们没点数吗?”
赵奶奶打前阵,怒瞪双眸,拔高声音大声怼他,“好好的,趁钊伢崽不在家,抢他养的鸡,抢舒知青的票子。你们都明抢了,我们砸了你们家的锅碗瓢盆还不是很正常吗?”
“对!今天又趁钊伢崽没在家,又想来砸钊伢崽的东西,还想准备卖顾凯和顾瑶,凯凯和瑶瑶好歹以前也和你们有关系,你们竟想得出!骂钊伢崽挨千刀,我看你们才是挨千刀、天杀的!”
赵奶奶骂完,陈奶奶上。
陈奶奶说完,李奶奶开始,“我们钊伢崽什么时候作风不行?昨天钊伢崽是为了救舒知青,解开她一点点衣服,让她呼吸通畅一点。人家舒知青都没说钊伢崽耍流.氓,人家舒知青都很感谢钊伢崽。”
听到这里,舒宁赶紧点头,李奶奶说得对,李奶奶说得没错。
李奶奶看到舒宁附和后,满意点头,继续发挥,骂道,“到你顾大江嘴里,钊伢崽就变成流.氓了?要我说,自己什么德行,就会觉得别人也是什么德行!顾大江你乱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从隔壁村陈寡.妇家出来,裤头带都被人扒了!死不要脸也就算了,还诬赖我们的好奶崽!”
“对!以为先告状你们就能赢?以为你们声音大,钊伢崽不好大声吼你们,你们就能赢?你想得美!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以为我们钊伢崽弱小无助、可怜造孽、就可以欺负他!”
几位奶奶轮番发挥。
将顾大江和顾老婆子骂得瞠目结舌。
也看得围观的村民瞠目结舌。
这几位奶奶,一直体弱多病,过得小心翼翼,近十多年来,没什么存在感。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她们丈夫去世,她们的孩子死的死,被下放的下放,晚景很凄凉,吃不饱穿不暖,更干不了什么重活,偶尔看到她们,她们苦兮兮地在捡野菜。
却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会骂人,不仅声音大,还骂得有理有据。
舒宁也大开眼界,这真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她上辈子真是白活了,都不知道昨天面对她好似做错事低头的奶奶们,战斗力这么强!
以一敌十轻轻松松。
更何况现在是以四敌二。
顾钊轻轻扶了一下额头,这事吧,他本来想自己发挥一下的。
但一看奶奶的发挥,他微微往后退了退,那就,让他继续做那个“弱小无助、可怜造孽”的钊伢崽吧。
事情发展到这,派出所的同志大概明白了所以然。
求证顾钊的时候,顾钊一脸可怜模样,俊朗脸庞耷拉着,神情苦逼,低沉声音中略带沙哑和哽咽,道,“同志,却是如此。她是我血缘上的奶奶,但五年前我已经和她脱离关系了,户口也分离了。但她一直不喜欢我和我弟妹,总想偷我弟妹去卖钱。”
说完这句,顾钊微微抬头,四十五度望上天空,将忧郁和难过展现得惟妙惟肖,“我都怀疑我爹是不是她亲生的。”
他这恰当好处的表情处理,瞬间勾起无所村民心中最深层的同情心,听着他说的话,心疼得一紧一紧的。
派出所的同志静静地看着顾钊,若不是一早就认识他,他就真被他这可怜的模样欺骗了!
但涉及贩卖孩子的事,他们是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了,道,“隔壁公社也有孩子失踪,最近县里有几起孩子不见的案件了。先把人带所里。”
“什么?同志?你们要带我去派出所?不是,不是这样……”
当绳索被松掉,手被反着抓的时候,顾老婆子才发现顾钊是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