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名

白木板和甄氏想闺女想疯了。

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一直生了五个儿子,也不见闺女的影子。

有一年,村里来了个算命的坡脚道人,不管给谁家算命都算的特别准。

白木板也禁不住去算了一卦,坡脚道人神秘的说他和甄氏会喜得一女,此女集天地精华贵不可言。

别的人算命没要钱,唯独收了白木板十文钱,说是他家得了闺女会富贵绵延,这钱他得花。

白木板高高兴兴付了十文钱。

集天地精华可不敢想,水灵灵的普通丫头就行。

俩月后,甄氏做梦。

梦里看到一位女孩儿在雪地里摇摇晃晃朝她走来,她抱起奶娃娃,漫天飞雪忽然变成一朵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甄氏从梦中醒来就呕吐头晕,请了村里郎中诊脉已怀胎俩月。

夫妻俩那个激动,要知道老白家三代人,都没能生出闺女。

现在好了,老白家没有闺女的惯例,要被他们打破了。

谁成想刚满三个月甄氏跌了一跤小产了。

白木板气的要去找坡脚道人将那算命的十文钱讨要回来,坡脚道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甄氏伤心之余,想着养好身子再战一胎,却再也没有怀上。

夫妻俩彻底绝了闺女的念想,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俩儿媳妇肚子里。既然命中注定没闺女,有孙女也行。

俩儿媳妇的肚子很争气,进了门就怀孕,孩子生的很顺利。

然而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儿子命,一胎一胎都是带把的。

老白家乌泱泱都是男丁,整个的给个一和尚庙似得。

老两口子的心,就像冬天灌了凉水,从头冷到脚。

不成想,却真有个大胖闺女来到身边。

看着怀里的漂亮奶娃娃,甄氏忽而想到了那个梦。

奶娃娃和梦中雪地里朝她走来的娃娃一模一样。

“他爹,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坡脚道人说的话吧,说咱有了闺女会……他也没说闺女非要是咱自个亲生的。”

甄氏提起那年算命的事,白木板一怔,想起来什么。

“疯疯癫癫江湖骗子的话不能信……”

白木板一眼不错的瞅着甄氏怀里的孩子,那皮肤怎地那么嫩,睫毛怎地那么密。

甄氏不在言语。

她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她梦里的那个孩子,都是大雪中来到她身边。可怜的是,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也不能去亲娘牌前上柱香。

冥冥中似乎她和这个孩子有缘,她想起了孩子怎地就恰好放在他们门口,还用她绣的石榴百子图被面裹着。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也不知道孩子是谁放的。在淮城也不敢打听,唯恐有人对孩子不利。

既然这孩子来到她身边,那么这辈子她豁出命都要好好守护孩子。

“倒是忘了一件事,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呢。”甄氏说。

“媳妇儿,你识字,你给闺女起一个。”白木板让甄氏拿主意

“还是你来起吧,你盼闺女盼了那么久,这名字不能糊弄。”

“那必须不糊弄。”在甄氏的坚持下,白木板不再推辞。

甄氏白了白木板一眼。

“还好意思说没糊弄。五个儿子,前三个顺着叫大壮,二壮,三壮,你在起名上费了什么心思?还不是一拍脑门。”

“一堆儿子,随便叫什么不行,那老四我不好好起名叫盼妹了吗?还有老五,招妹,不挺好那名字,满村也没有重名的。”

甄氏看着自家男人心虚的样子,也不再戳穿他的双标,忍不住笑道:“儿子叫啥都行,闺女可不行,咱得取个能拿出手的名字。”

“那是。”白木板满心赞同。

他白木板的养女,不,闺女,在雪地里冻了一晚都平平安安,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长得又那么招人喜欢,得起个美好寓意,朗朗上口,一听就福泽深厚的名字。

“叫梅花咋样?。”白木板想到闺女来到身边的第二天,赁的房子外头一株梅花爆开了。

甄氏皱了皱眉,她觉得叫花的名字太俗,不符合闺女粉雕玉琢的气质。

“二儿媳她姐叫梅花,你再想想。”

白木板挠挠头,又思考半天,灵光乍现。

“叫福寿咋样,幸福长寿的意思。”

白木板觉得这个名字好,大气,有内涵。

“这个……寓意是好的。”甄氏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小姑娘家家叫这个名字,太重了,我怕压不住。她亲娘去了,以后咱们就是她爹娘,我不求别的,只求她以后在我们身边圆圆满满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这是甄氏的希望。

她幼时经历过家破人亡,知道什么都不比一家人圆满的在一起重要。

就像现在,虽然那样穷,可一家子守在一起平平安安的。

“那就叫福圆。白福圆。希望咱们闺女被福气罩着,一辈子圆圆满满。”白木板一锤定音,定下了闺女的名字。

白福圆!

“这个名字好!就叫白福圆,小名叫圆圆。”甄氏眼睛一亮。

夫妻俩嗤嗤笑,对这名字都很满意。

“福圆,圆圆,你以后就是娘的亲宝贝。”

甄氏轻轻抚摸小福圆的小脸,怕吵醒了闺女,轻轻道。

“圆圆,我以后就是你爹,快快长大,爹给你当马骑。”

白木板也想摸摸闺女的脸,但也只是想想,他担心自己的粗手摸疼了闺女。

好吵!

谁在喊她?

新鲜出炉的白福圆扭了扭小脑袋,缓缓睁开眼睛。

“圆圆醒了!圆圆睁眼了!孩子娘,你快看,咱圆圆的眼睛真漂亮,她在看我……”

白木板很激动,这是闺女第二次睁眼,第一次是在淮城医馆里,是对着大夫睁的。这次不同,是对着他睁的,他怎能不激动,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让老父亲的心都震颤了。

甄氏看着自家男人一惊一乍的,忍俊不禁。

圆圆看了看白木板,眼珠子转向甄氏。这下子,甄氏的心也和白木板一样震颤了。

她现在恨不得搂着眼前的粉团团疼进心窝里。

小福圆努力睁大眼睛。澄澈的眸子一片困惑。

她看到眼前陌生的两位大人。

这是哪里?怎么不是本宝宝熟悉的儿童房。

小福圆委屈的鼻头反酸,小嘴巴一撇,眸子里覆上层水花。

“娘在呢,不哭啊!”

甄氏赶忙将小福圆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有节奏的拍打着包被。

甄氏温暖的怀抱轻柔的话语让小福圆心里暖洋洋的,她忍不住在甄氏怀里拱了拱。

娘?

一帧帧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圆宝不哭,圆宝宝快快好起来,快快长大,带你去骑旋转木马,荡秋千,放风筝—”记忆中有人把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一边落泪一边呢喃。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和娘的声音一样好听,和娘的怀抱一样暖和。

娘就是麻麻的意思吧。

“圆圆是不是饿了?爹喂你喝羊奶。”白木板掏出羊奶温了温,舀了一勺递到福圆嘴边。

爹?

爹是粑粑的意思吗?

小福圆张开嘴喝了几口羊奶,头在甄氏怀里蹭了蹭,困意袭来,打个哈欠,缓缓闭上眼,头抵着甄氏的手臂进入梦乡。

甄氏的心再次化成一摊春水。

“怎么又睡了呢?真是小懒猪,这还没醒一会呢。”白木板急了。

“怎么说闺女的,你才是猪。别叨叨了,吵着闺女。”

甄氏把小福圆放在床褥上,狠狠瞪了白木板一眼。

“他爹,你把床底下的大箱子掏出来。”

白木板探着身子,费力的把一个暗红木箱从床底拖了出来。甄氏拿了钥匙,打开取出一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和一件月白璎珞纹缎袄。

“怎取了出来?拢共也就这两件子衣裳了,留着也是你的念想。”白木板不解。

“什么念想不念想,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再留下去都要腐了,不如拿出来给闺女使。”甄氏轻轻拍了拍灰鼠披风上的毛。

可不能冻着闺女,灰鼠披风又轻又暖,给闺女当褥子垫在身下。白璎珞纹缎袄,上好的料子,拆开给闺女重新缝件保暖的连体袄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