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永宁侯府寿宴云卿是有备而来,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林悠白。
那日他和宋玉两人不辞而别,他们连一声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原以为他们会就此相忘于江湖,谁料两人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个场景中再见。
云卿意识到什么,忙收起眼中的讶然从他怀中挣脱开,敛眸淡声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她如今女扮男装,林悠白应该认不出她才是。
沈渊面色如常眸色冷然无波,就算云卿暗自松口气以为林悠白没认出她来时,却听他在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几日不见,大侄女倒是懂得礼貌了。”
云卿银牙紧咬,面色几乎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这混蛋不但认出她了,居然又占她便宜!
云卿安然无事,那方才的尖叫声便定然出自旁人。
原是方才几乎在陆宁轩射出箭矢的瞬间,沈渊掷出了匕首,锋利的玄铁匕首先是打偏了箭矢的轨迹,旋即狠狠扎进了陆宁轩的肩窝。
此时陆宁轩倒在地上,汩汩鲜血染湿了整片衣襟,看着尤为触目。
云卿挑挑眉,突然想到了瘫痪在床的王达。
之前王达想要摸进房间轻薄她也是被他一掌拍废,如今这陆宁轩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卿微不可察的弯弯唇角,这家伙倒也不算一无是处嘛!
看在他又出手助他一回的份上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请他吃些好的。
韩春桃自也认出了沈渊,她心下一喜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看到熟人。
她心想着之前林大哥对她有些冷淡,可现在她成了侯府千金,林大哥高攀他还来不及呢!
韩春桃正想起身打招呼,宋氏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动作。
“轩儿!”宋氏尖声惊叫,顾不得贵妇的形象扑到了陆宁轩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伤害我儿!”沈渊年少便只身上了战场多年未归,宋氏并不认得他,只以为他与云卿是一伙的。
沈渊眸冷如冰,声音淡漠,“暗箭伤人为人不齿,人人得而诛之。”
宋氏怒目而视,“我儿不过与他玩笑而已,他好好地站在那,我儿如何伤他了!
而你居然带着匕首入侯府赴宴,我看你分明居心叵测,也许是刺客也说不准!”
听宋氏这般一说韩春桃登时不敢动了,沈渊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陆宁轩,她怕宋氏追究起来会连累到自己,便低着头装起了鹌鹑。
云卿冷冷看着宋氏,前世武定侯府获罪宋氏跪在她身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苦苦哀求她答应沈渊的要求拯救府中众人。
那时宋氏好话说尽,甚至承诺要给她当牛做马,可等她救下侯府后宋氏便说她不知廉耻,既然没了清白就该以一条白绫了却自己免得丢了侯府的颜面。
云卿目光锐利似淬毒的匕首,声音也泛着森然的冷意,“二夫人这话说得有趣,二公子暗箭伤人看来还要怪我没有乖乖站在那任由他屠戮了?”
“巧舌如簧的商贾!我儿乃是侯府公子,岂是你能奚落的!”宋氏与陆宁轩一样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仿佛他们生来便好人一等可以随意践踏旁人。
云卿本是另有筹划,可沈渊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现在要考虑如何为他开罪免得他受到牵连。
“陛下仁厚宽待百姓,要求群臣要对百姓一视同仁不得生出轻贱之心,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我倒不知陆二公子原来竟比皇子皇孙还要尊贵。”
宋氏闻言脸色一白,没想到云卿给她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来。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这般说过了!”
云卿毫不退让,步步紧逼,“光天化日众目睽睽,面对二公子的一再逼问我处处忍让,可没想到二公子如此狠心竟要赶尽杀绝,若非我被这位公子救下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二夫人,届时陆二公子可就是杀人凶人,国法有云杀人者偿命,二夫人应该感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才是。”
沈渊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她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不过倒有几分可爱。
宋氏一度险些被气得晕过去,她儿子被人伤了,她还要感谢此人,她生平还未曾遇到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
陆宁轩疼得额上冷汗直流,他目眦欲咧的瞪着云卿,睁着一双猩红的眼咬牙切齿的道:“母亲不必与这等贱民浪费唇舌,直接让人拿下他们!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个卑贱之人一个算计他一个重伤他,谁都别想好过,他要让他们死!
沈渊墨眸冷戾周身凝满杀伐之气,冷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谁敢。”
这时一直拧眉看着他的沈染突然开了口,语气不确定地试探开口,“大哥?”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纳闷这沈二公子怎么专好与三教九流结交,方才与云寒称兄道弟,现在竟又称这男子为大哥。
虽说此人龙章凤姿俊美无俦,气度脱尘绝俗,但……
众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云卿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听沈染唤出那一声“大哥”时她心中一窒。
那个大奸臣回来了!?
可她四处巡视也未曾看见有人出现,疑惑中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林悠白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她的瞳孔一点点紧缩,最后化为了震惊和恐惧。
她死死盯着沈渊,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呐喊。
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沈渊未曾看到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对沈染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应答犹如晴天霹雳将云卿所有的侥幸变为乌有,她心口骤然一痛,又想起了前世那个阴冷的雨天。
她顶着寒雨走出沈府,在空旷的大街上一步步走回武定侯府,往来行人匆匆只有她形单影只无处可依。
前世的她虽然蠢得可怜却也知道失了“清白”后她的生活更会举步维艰,只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抛弃得那么快,他们甚至懒得在她面上装一装样子就那般毫不拖泥带水的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沈渊虽不是罪魁祸首,但也是加速她灭亡的推手,是她前世同样怨恨的人。
昌平郡主豁然起身,有些失态的指着沈渊,不可置信的道:“你……你是沈渊?”
沈渊不是遇刺身受重伤了吗?
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
“郡主很惊讶吗?”沈渊冷眸扫过,语气染着刺骨的冷意,“莫非郡主以为我此番无法归京了?”
昌平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对沈渊的试探她忙敛下神色,开口道:“怎会,只是你父亲惦念你许久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我以为你回京前定会先知会他一声。”
言外之意便是沈渊不孝,空让家人担忧。
沈渊牵唇,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是吗?在边境这些年我未曾收到过一封家书,我还以为是父亲嫌恶我,是以未敢叨扰。”
沈渊离家时还是个年少的孩子,这么多年永宁侯身为父亲竟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现在反倒担心得食不下咽了,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昌平郡主脸皮绷了绷,望着身姿颀长挺拔的沈渊,一种可怕的威胁感笼罩在她心头。
小时候的沈渊是个不苟言笑的倔强少年,受了委屈冤枉就算被棍棒打在身上也只是咬着牙硬挺。
如今他竟也知反唇相讥了,倒是变得难缠了。
沈渊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一次次的刺杀中,此番他顺利回京怕是来者不善。
幸好侯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大哥,欢迎回家。”沈染眼中泛着惊喜的光,语气也很轻快,“我们兄弟一别数年,此番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相较于沈染的亲昵沈渊表现得十分淡漠,他只略略点了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家吗?
早在那一年他便永远没了家,这里是他们的家,不是他的。
这次他回来便是要亲手毁了这里!
众人也都纷纷端详起沈渊来,沈渊自小便生得极好是以格外吸引少女倾慕,可他性子极冷甚至有些不通人情,众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时。
没想到当年的额少年郎非但没有被变故击溃,反而变得越发出众,宛若日月,萤火不敢与之争辉。
韩春桃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林大哥竟是永宁侯府的长子,如此一来他们两人岂不身份相当天作之合!
陆夕瑶先是错愕旋即了然,怪不得当初她以名利诱惑他嗤之以鼻,原来他竟是沈渊。
陆夕瑶弯弯唇角,心情反而欣慰了些许,现在她明白沈渊为何对自己不假辞色了。
他并非讨厌她,只是单纯对武定侯府有嫌隙而已。
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小农女韩云卿呢!
这时得了下人禀告的永宁侯阔步而来,昌平郡主如见救星,忙上前道:“侯爷,您别动气,大公子虽然伤了陆二公子但他是无意的。”
永宁侯面色泛着醉红,看着应是吃了不少酒,显然与昌平郡主所言的食不下咽起了冲突。
众人看破也无人敢说破,毕竟永宁侯偏心已是人尽皆知的。
昌平郡主暗暗勾起嘴角,这一招屡试不爽,侯爷每次都会狠狠教训沈渊,就算在边境立了功又如何,她要让沈渊知道如今谁才是这侯府的主人!
宋氏在得知沈渊的身份后本是惊疑不定,沈渊身份高此番又立了大功哪是他们能得罪的。
此时见昌平郡主给她使眼色,宋氏会意,挤出几滴眼泪来哭道:“侯爷,您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