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三碗春 系统 不要这么莽吧

五年前,千金十三岁,在小柳乡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村中一霸的悠哉生活,未曾见过天地之大,更未曾见过世道艰难。

她以为,未来不过就像是往日的每一天一样,日头东升西落,一日有三餐,家中有两亩六分田,时不时还可以去那小河中摸些小鱼小虾来加餐。

原来那时候,千金无知无觉之中,旱魃就已经出现在那沱江之上了啊……

千金将放在那渔夫脖颈上的铁剑拿下来,扔到桌上,当啷一声。

她垂下眼睛,低声道:“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她什么也不会。

五年前,千金十三岁,知道自己天赋异禀,却只是在小柳乡横行霸道。后来她遇到系统,往西疆去,往明神门去,往主星去,才入道,习刀,化形。

然而此话说来,又有谁会信呢?三伢子天纵奇才,将将入道,若说千金一年之内便有这般修为,听者不信便罢,更怕的是他果真信了。

届时人人皆知千金身怀异宝,她便永无宁日了。

渔夫如此逼问,是笃定千金五年前便当有如此修为,哪里料得到她当时什么也不会。

“那你当时又在哪里呢?”千金问他。

那渔夫便也不说话了。

良久,他生硬地说道:“我不配去那里,我没那个本事。”

黑鸟呆在一旁,见她两人对话陷入僵局,道:“那旱魃丧尽天良,不做人事,却奈何行踪诡秘,寻她不得,我排帮上下,第一要护我柏之国遗民,第二便是要找那与我等血海深仇的旱魃。”

她道:“我等虽是修士,脱了凡俗,但那柏之国数万万凡人,哪个不是我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和沾亲带故的血缘同族?”

“此等血仇,不可不报,但此事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当日拦江大战那些人,已经是我柏之国倾巢而出的水平了,却终究未能拦下她,如今国已破,民已亡,又要如何去杀她?”

黑鸟嘿嘿一笑,道:“若作这等梦时,还不如让这老天爷开眼是个耍处。”

千金听她如此说来,低头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星澜。

当日她与星澜喝酒,星澜道早知她与雄虫为夫妻必有后祸,但千金站在她跟前,她又无力报仇,只能选择放下一切,她与千金喝酒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千金又喝一口酒,道:“只有她的消息,你们告知我便罢,我自去尽力杀她。”

渔夫冷笑道:“她犯下这等天怒人怨的勾当,只怕是做完就找地方闭关去了,不到百年后冤家都死干净,不敢出门来。”

黑鸟道:“这偌大的荒界,若她果真只想隐匿行踪,只怕千百年也难追。”

这件事,千金自然也是明白的。

杀旱魃自然是千难万难,找到她则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她当初之所以在无处可寻时,往神都来,却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找不到旱魃,那就去找该为此事负责的另一个人。”

渔夫与黑鸟面面相觑,低声问她说的是谁时,千金却又闭口不言了。

她是走过了两个世界,见过叶家三兄弟,见过主脑,才知晓诸事皆与皇帝有关,如今在这荒界说来,却其实不是什么能说服人的理论。

她只需要心底知道便罢。

三人在夜风之中静静酌饮,片刻后,千金从怀里取出那写着配方的白纸来,道:“只与你们做个顺水人情。”

那渔夫接过那酒的配方,细细看来,并不像是假的,道:“这么赚钱的买卖,你就这么送给我们了?”

千金道:“你们排帮难道做的不是庇护遗民的生意?若要好好庇护遗民,怎能没有钱使,至于有了钱,该如何用钱通神,关联人脉,你们帮中当有人明白吧。”

黑鸟笑道:“能从柏之国逃出来的,哪个没几把刷子?蠢笨的、弱小的,都死干净啦!你不必担心,我等在这神朝,若说吃亏,吃亏的只是时间短,跟脚浅,但是能力本事都是有的。”

她又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呢?往日未曾喝过,想来不是世上已有的任何一种,该你来赐名。”

这酒不过是主脑用穷举法做出的千万种配方中,挑选出来可用的一样,有个数字编号,没什么正经名字。

千金想了想,没什么主意,系统说:“就叫三碗不过岗……不对,这里没有水浒,那改日是不是也可以说书?”

于是千金说:“就叫三碗春吧。”

不过三日之后,千金清晨穿过鱼市,就发现到处都有人在人群中夸赞三碗春的好处。

说这三碗春历史如何源远流长,如何高贵奢侈,文人墨客,仙人老祖如何喜爱,甚至还有许多飘逸旧闻。

若非这名字是千金随口捏造,她要真的以为这东西是什么从远方运来,十分难得的奢侈品了。

这是排帮已经在造势了。

主脑说:“果然只要是玩弄人心的把戏,就可以跨越世界观和生产力,得到所有智慧生物共同的发掘。”

祂的意思是说,法术和枪-炮虽有不同,但是阴谋诡计却都是一样的。

这鱼市中的人,离千金的院子并不远,千金酿酒时,刻意让酒香飘了那么远,要说他们真不知道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千金是不相信的。

但或许是排帮与他们都谈妥了分红,或者别的什么,总之这三碗春的传闻从鱼市开始,飘到神都中去时,却少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鱼市里都很默契,花花轿子人抬人。

千金听着这传说往江边去,那姓柳的渔夫此时也正躺在小舟上,看圆月弯中往来大船。

圆月弯之所以名叫圆月弯,是因为这悬壶瀑布之上,沱江居然硬是开出一片圆如满月的湖泊,往两岸弯开。

他招手引千金过去,然后心平气和地对千金道:“你看圆月弯江心中那大船。”

这圆月弯中靠近江岸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船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几乎要人看不到船下有水,但越往江心去,那船便越少,江面越是空旷。

渔夫手指所去,只有一艘最豪华的客舟。

他低声对千金说:“那艘船是宫里的船。”

千金心神一动。

“这些东西我也只是当初在家中柳仙座下侍奉时,略微听了一些,并不保真,你听了就全当耳边风,过去便罢。”

他话虽这么说,但就连系统都知道,这只是免责声明,其实要说的是真话。

“当初神朝皇帝选择这位置做国都长住,为的就是和那沱江里……有关。”

他这话说的含糊不清,若不是千金早知沱江有龙宫,怕是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宫里的船日日夜夜都停在这圆月弯中,有人说是因为神朝皇帝爱吃鱼,又觉得最好吃的水妖进贡宫中。”

千金淡淡道:“神朝皇帝既吃妖,竟果真是人?”

那姓柳的渔夫哼笑一声,道:“那谁知道呢?人、妖,哪里能分那么清楚,说不定是拿来炼了人桩再吃,她其实是个妖怪呢!”

“总之……那船每日凌晨都要靠岸,然后扛着一筐鱼进宫去。”

千金转头看向他,双眸金光一闪而过。

她慢慢道:“你和我说这些……又想看到什么?”

那渔夫望着江心,轻笑一声,道:“我柳家,上下千人,都在神朝讨生活,做人做事不比你们散修,总是有顾忌的。”

他道:“这世上做大事的,历来都是散修,散修难成,但正修如我等,牵挂又太多,你知道明神门么?”

千金笑了:“知道又如何?”

总不能突然是来寻千金在明德城杀柳参的麻烦的吧。

水生的事,与我槐姑娘何干?

那姓柳的渔夫道:“那明神门老祖,当日未曾扬名立万时,也是敢单人单剑去刺杀柏之国国王的英雄人物,后来他扬名立万,明神门有了七代弟子,又有了明德山下明德城,他就老咯!甚么都干不成了,现在空有无上修为,照样让一个小辈捏圆搓扁,打上门去不敢吭一声。”

千金道:“又是哪个小辈打上门去,把他捏圆搓扁的呢?”

渔夫只是冷笑。

“你当日卖的那天青色凤纹裙,换了三百两金子,那莫掌柜送进宫中,太子赏了十块灵石,官价就有一千两金子,黑市里换来,三千两金子打不住呢。你亏的可实在是太大了。”

千金完全明白了。

旱魃找不到,没问题,但是那旱魃从神朝,过沱江,入柏之国,那神朝皇帝赤凤仙子,要说她纯然无辜,狗都不信。

但要说她果真是幕后黑手,却也不一定,她对神朝的掌控力还远远没到主脑那般事无巨细的地步。

毕竟那旱魃是个行踪诡秘的散修,散修历来便是这荒界最难对付的角色,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但千金又哪里有功夫去探寻她无辜与否。

她轻声说:“我想,我需要一点点帮助。”

这下,就连系统,也觉得有些过了:“宝贝,你不是想现在就冲进去皇宫刺杀神朝皇帝吧!!!她可不是凡人!!!她在荒界坐稳几百年帝位,修为肯定通天的!”

主脑道:“感觉下毒的可行性更高一点,真的,别莽,我现在不想看你死。”

千金:“……”

她真的有蠢到那种地步吗?

千金叹气,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排帮,或者柳家,有关于畜生道的消息么?”

渔夫皱起眉,茫然道:“六道轮回……畜生道?可是六道不是早就被打碎了么?”

“六道、龙宫、地府,都是在那绝天地通的大战中被击碎的,算来,也有……一千七百年了。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那个畜生道吧。”

千金道:“那这下可就真有意思了。”

孙神婆是神朝人,甚至算得上是千金见过唯一一个纯种的神朝修士,她有一些神朝内部消息,是理所当然的。

而柳家是柏之国的势力,他们不知道畜生道,孙神婆却知道。

“总之,先杀赤凤仙子。”

既然是皇帝,那就为这土地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负责。

但不是现在。

现在千金还没搞明白一件事,她经过2号星球那场爆-炸之后,如今到底有多强?这件事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