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系统 这世道真他妈……

千金在茶棚坐到天擦黑,往来消息听了许多,茶续了许多杯。

茶棚的主人是个干瘦而黑的老头儿,见她给钱大方,添水续茶很殷勤,到了天黑要收摊,家里的女眷从地里赶来,老头儿又过来问:“姑娘要住店否?家里有间柴房,只要两文钱一晚。”

千金摇头,拿起刀起身便走了。

她不住店,从离开京城到现在,除却中间路过花岗镇,为磨刀而耽误片刻,中途她没有在任何有人烟的地方多呆过,从来都是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

这日子看得系统眼泪汪汪的,对千金来说,却实在是算得上不错的好日子。

最起码此方天地风调雨顺,荒郊野岭不缺吃食,而且随身系统还能在她浅睡之时为她警戒,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千金人已经走远了,茶摊老板却兀自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竟然不住店?”

一旁背着孩子收拾杯碟的,大抵是他女儿,细声细气地说:“这姑娘一身风尘仆仆,到西疆来,想必身上是有些本领在的。”

老头儿摇摇头,可惜地道:“只可惜没挣到那两文钱。”

老头儿在这人来人往之地摆了许久的茶摊,人虽精明,却是属实没有坏心的,不然早叫人教他做人了。

千金走得远了,却还听他可惜那两文钱,不禁觉得可乐,笑了片刻,又不笑了。

那老头儿虽然没有坏心,但是她今日在茶摊呆了许久,又露了富,却另有别的人盯上她。

系统见千金神态有异,才慢一步放出雷达搜索扫描,大叫道:“这世道也太坏了!”

它简直都快数不清千金一路从京城到西疆,区区二十天不到的功夫,究竟遇到了多少想要抢劫杀人的王八蛋。

自然,那只是个比喻,系统是系统,系统永远不会在数字问题上出错,它记得很清楚,一路走来,千金二十天之内杀了七十八个人。

马上,就有整整八十个了。

身后缀上来的两个人,人脸在系统标识之内清晰可见,这两人是上午时茶摊上两个客人,只在茶摊稍微坐了一会儿中午便走了,没有想到竟然一直在外面蹲守。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果真有人离了茶摊一两里地就遇害了,也没有人能怀疑到这俩人头上去。

心思倒算得上是细密,可惜遇到了千金。

千金心跳平稳地跳着,一分一毫都没有加快,安静地回转半身,同时拔刀出鞘,往两人藏身处走去。

那两人一开始还借着路边的草丛、麦田来躲避,后来见一条黑暗小路,千金孤单单一个人,胆子渐大,就避也不避了。

见千金回转过身,这二人一高一矮,两个穿破布头的流氓,诧异地对视一眼,心里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这么一个小姑娘……怕她个鸟?

于是千金往前去,他俩却不逃,反而迎上前来——然后被千金一刀结了性命。

“两个了。”千金数道。

“2/15。”系统也说。

这是在计算刀的耐久。

刀是很珍贵的,用刀杀人的机会也是很珍贵的,刚离开京城那会儿,系统还觉得十五个人头的耐久度挺多的,很够用了。

结果事实证明,区区十五个人头,根本什么都不算。

“感觉浪费了。”系统十分心痛:“这两个菜鸡拿手掐也一样掐死的,干嘛非得用刀嘛。”

千金只是嗯了一声,十足的敷衍。

她虽然风餐露宿,但唯独这件事上十分奢侈,有刀用她绝不用手,她不喜欢那种黏糊糊的触感。

扯了两具尸体上的破布头擦干净刀上的血,千金继续往西走了五里地,在月上梢头之时,寻了个大树爬上去睡下。

系统看了又要吐槽:“你真的确定你是人类吗?”

千金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是。”

“可是你在树上睡一晚上,第二天爬起来不痛不痒的,甚至连被子都不盖。”

千金沉思片刻,慢吞吞地说:“可是天又不冷……没有下雪……为什么要盖被子?”

系统:“……”

“睡吧睡吧,这会儿正是睡觉的时候,就是现代人这会儿也该睡了,我帮你守夜。”

千金睡了。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日光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滴落在树梢上的雨珠噼里啪啦地将她叫醒。

千金醒来,然后顺手鞠了捧雨水洗脸,又借着雨水漱口,爬下树又随便找了些可以入口的野果树叶还有兔子之类的吃掉。

荒野求生最让人头疼的其实不是火,而是水。

这追着千金下的雨,实在是为千金提供了很多便利。

白天继续赶路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越来越靠近西疆边境,卡口也多了起来,既拦疆外,也拦疆内。

千金被拦下来要身份文书。

照例还是系统伪造的比真本还真的身份文书,上面写千金来西疆投奔亲友,亲友地址随意捏造。

谁知这次文书拿出来,那人却说要送去给上官盖章,拿着文书便走了。

走了就再没有回来,再回来的是个陌生人,穿着油污污的官袍,说千金没有文书,到此闯关,定然是奸细。

千金:“……”

就这样被押到了地牢。

黄土浇筑的牢房盖在驿站地下,连窗户都就没有留,栏杆是木头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木头马桶,一个黄土浇的床,和满地干枯的黄草碎屑。

系统:“……”

这也太离谱了,系统之前在这个世界死过五个宿主,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它一个小官,怎么比叶明辉还嚣张!”系统百思不得其解:“这连官都不算,查人文书的只能算是个吏吧。”

千金摸了摸身上的刀,看了眼纸糊一样的木头栏杆,整个人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把我关在里面,但是又没有收我的刀,栏杆还是个木头的。”千金有些费解:“他这是想干嘛?”

再往外看,连看管的狱卒都没有两个,只有一个,又老又矮,满面沧桑,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儿,拄着柄长枪,这倒是铁的,只是锈了。

千金:“……”

她真的太好奇了,所以就果真在地牢里呆了半天,等到半天时间过去,肚子咕咕叫了,上面下来个人,凑上来殷勤地端出来盆肥鸡,满是油星,还飘香。

饭摆到栏杆外面,然后切入正题。

“姑娘您莫慌,想来您是刚到江湖上行走,不懂规矩么?”

千金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人于是给她指条明路,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搓,笑眯眯地说:“咱们这主官是个心善的,他也不命,也不要色,只要钱。看你是个姑娘家,终究不容易,就比那些大老粗便宜个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千金双目黑沉,轻声问道:“那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您大老远到西疆来,总得吃饭要穿衣,要置办宅院,这都是花钱的进项,省不得,咱们只是要钱,不能让您活不下去,这过路费只要三两银子便罢。”

千金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倒也不多。”

那人于是将栏杆外面那只肥鸡往里面推了一推,让千金一伸手便能够到,还为她倒酒:“您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您喝不喝酒,这里另有一碗清水,看姑娘您喜欢哪个,若有哪里需要,只管与小人说。”

千金从怀里掏出装钱的袋子。

解开绑带,全倒出来,金光闪闪,银光灿灿的,里面竟然不止有银还有金,单金子就有十几两。

千金一边将金子全部摆出来,一边用眼角余光细细观察栏杆外面那个精明的男子。

那油滑的小吏看着金子双目亮的和夜明珠一样,只差没有将金子都用眼睛吃进去了。

可是居然还控制得住,直拿巴掌扇自己的脸,小声念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千金慢吞吞捡了三两银子出来,走到栏杆旁边,半跪坐下来,递到栏杆外面,慢吞吞地说:“三两银子便够?”

那油滑的小吏吞了吞口水,目光止不住往牢房里金灿灿金子上飘。

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就这么随便扔在牢房干枯稻草的碎屑里面,多糟蹋啊。

使劲儿看了半天,终于还是硬扯着收回目光,讪笑着说:“姑娘你还是快把金子都收起来吧,出门在外,这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千金黑黝黝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闪烁的双眸:“究竟是用钱的地方多着,还是进了西疆,那喂不饱的狼还多着?”

那人只是尴尬地笑。

“你日后便知道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规矩,咱们西疆,凡事都有规矩,出门在外,到别人的地盘上,自然得守别人的规矩。”

他收了银子,打开牢房的锁头,恭恭敬敬请千金出去,姿态做得十足得好。

这一套下来,又软又硬,换了个人还真让他诈唬得发不出脾气来。

千金站在牢房里面,淡漠地瞟他一眼,说:“西疆有西疆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

她并不走门,一脚将牢房的栏杆踹断了四五条,从那洞里出去,抬手拔刀。

“看在你知足的份上,就不杀你了。”

刀光一闪,一只胳膊齐肩而断,不等他惨叫出生,千金弯腰捡起那只肥鸡塞到他的嘴巴里,堵住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