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
“是魔神！”
“魔尊他终于成神了，哈哈哈。”
桑歧成神了。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魔神。
没有天劫，不被天道承认的神，连天劫都不会降下。
在魔阵的剧烈抖动中，在漫天的魔气中透出一抹黑金色，所有人的人，包括两界所有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幕，都知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位神，只不过是魔神。
相较于魔族的兴奋，人们唯有一片绝望。
魔神现世，人类面临的，要么加入魔族，要么被魔族屠杀殆尽。
“完了，我们都要完了。”
“这将是人类灭绝的灾难，这个世界要拱手让人了。”
“神女呢？神不是要庇护苍生的吗？神女在哪？她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没有拦住？”
“你们说的那位厄运之神吗？那是一位被天道抛弃的神，你们以前什么时候听说过有神滞留人间的？你们指望那样的神救你们？还不如指望魔族大发慈悲，到时候不要你们性命呢。”
“要是没有那位神女，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的劫难。”
对于莫樽月，人们现在只有指责。
他们怨恨自己曾经信奉的神，没能保护自己，甚至怨恨神女的无能为力。
这些心声，这些怨念，都是桑歧上好的养料，世间所有阴暗的一面，对于魔神来说都是好东西。
桑歧立在诛杀阵中，看着下方旋转的阵法，他负手而立，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樽月，这就是你保护的苍生？”
多可笑啊！
神女两次不要命都要保护的苍生，到头来，竟将庇护他们的神骂的一无是处。
莫樽月月白色的衣衫飘荡，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和淡漠。
她素手轻抬，天命盘在她身前飞速转动。
“乾为天。”
在她念出这句话之后，一道金光从上空破云而出。
直接破开黑金色的云，照耀而下。
耀眼的金光好似能扫清世间一切阴霾，照耀一方天地。
周围的那些魔族小妖们，在被金光照耀到之后，如同火烧，在金光下灰飞烟灭。
沈扶微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亮了，“乾卦，师父掌握八卦现在是天行者了。”
周照皱眉，“天行者？什么天行者？”
在修真界可没听说过什么天行者。
“据说天行者是天道派到人间的使者，只要掌握八卦，便能沟通天道，并且还能一言定生死，有天道协助必定能战胜魔神。”
“一言定生死？厉害啊！”
他们甚至都忘记是来打架的了，占据最佳吃瓜观众席，观礼这场世纪大战。
莫樽月望着桑歧，眼神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和无奈。
这一次，他们真的要死了。
莫樽月的目光越过桑歧，看向上空的金光普照，“天道，这次你最好别给我装死，现在可不是装死的时候。”
直到一股有威压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莫樽月轻轻松口气。
她望着两个世界，无数绝望中又期盼奇迹发生的人类，莫樽月惨然一笑。
“桑歧，你既已成神，便陪我一起祭阵吧。”
她的话音响起，普天的金光朝着桑歧聚拢，金光如同柔软的丝线，将桑歧缠绕，拉扯着他朝着魔阵阵眼跌去。
跌入魔阵之中，山河延绵，桑歧就像是被金线禁锢住翅膀的鹰，径直垂落，他的目光却紧紧锁住莫樽月。
周围还在混战之中的修士们，在这一刻，全部停下，震惊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言定生死，竟如此恐怖，她的话只需出口，魔神便已经落败。”
“你懂什么啊，那已经不是神女和魔神的对决，那是神女调动天道之力来对付魔神，是天道不容啊。”
“那也是厉害，只要魔神一死，魔阵被毁，魔族便不足为惧。”
就在众人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庆祝的时候，便见到莫樽月飞身而下，跃进阵眼之中。
“祭阵？一同祭阵！”
“神女要祭阵！”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要死的不止是魔神，还有神女。
桑歧望着翩然而下的莫樽月，像扑火的蝶，美丽而决绝。
“值得吗？为了那些唾弃你的苍生赴死？”
“值得！”
禁锢的鹰，赴死的蝶。
他们任由身体坠落，相视而望。
“为了你的苍生，杀死我，你不会后悔吗？樽月，我现在已然成神，我放过苍生，你我共赴神界可好？”
莫樽月发丝飞舞，“你知道的，我们去不了神界，你不死我便不能飞升，神界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一个魔神前往的。”
莫樽月顿了顿，“桑歧，我们两个都造了太多孽了，这样的结局挺好的，至少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的。”
死在一起，也算是一起吧。
桑歧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灭掉，一双眸子中，只剩下苍凉和荒芜。
“樽月，我折腾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死掉的，若你觉得毁掉魔阵拯救苍生是你的使命，那就让我来吧，我来替你做，你好好的做你的神女。”
禁锢在桑歧身上的金丝寸寸断裂，黑金色的魔力凝聚，朝着莫樽月砸去，将莫樽月反推上去，桑歧则是借势迅速朝着阵眼坠落。
桑歧的身影在混沌的一片的阵眼中消失不见。
随即魔阵开始颤动，极其不稳定，如同镜面一般的表面开始寸寸断裂，破碎，消失，最终暗黑星域恢复平静。
滚滚魔气随着魔阵的消失，也随之消散，常年笼罩在星域上方的黑暗开始消失，太空中的璀璨星光穿透黑暗，照射进暗黑星域里面。
这里恢复了平静，璀璨的星光第一次照进这里。
两界之中四处弥漫的魔气，随着魔阵的消失，跟着一起消散。
两界恢复光明，灵气重新涌现，除了失去的人们，一切都再次恢复平静。
一时间，魔气，妖兽，魔族，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原本绝望的人们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有点不可置信。
一切都恢复了宁静，两界太平。
这些都是一位神祭阵换来的，一位魔神。
这场本该是世纪大战的战争，竟然会以这种情况收尾，着实是出人意料。
莫樽月也没想到，桑歧竟然会选择祭阵。
他拼了几万年，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成神。
现在执念达成，成了从古至今唯一的一位魔神，他死了。
莫樽月一直以为死的人会是自己，没想到她活下来了，她费尽心机想要弄死的人，代替她死了。
莫樽月立在太空中，看着桑歧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如同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傅慎南来到莫樽月的身后。
关于莫樽月和桑歧的故事，他待在魔族的这些年，还是听说过一些的，知道他们的牵绊颇深。
“在魔尊决定冲击魔神的前夕，他喊上我们几个去喝酒……”
傅慎南声音平静，慢慢叙述，“魔尊的酒量向来很好的，那天晚上却喝的有点醉，他抓住苍术反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莫樽月知道，傅慎南接下来的话，会是桑歧甘愿赴死的主要原因。
“他问，若是他成就魔神，但凡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受到天谴吗？”
“那天晚上，魔尊抓着苍术的领子一遍遍的问这个问题，苍术一遍遍的回答，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魔尊才松开苍术，自己躺在王座上睡着了。”
魔神为天道所不容，但是一旦成神，天道便无可奈何他，便是将天谴降到其亲人的身上。
根据天道小气巴拉的脾气，肯定不只是亲人，所有跟魔神亲近的人，恐怕都会遭到报应。
傅慎南继续道，“我离开的时候，听到魔尊在小声呢喃……”
他说，樽月是神女，她应该去神界，去和那些两袖清风的神仙们做朋友，而不是随着他，烂在这肮脏的淤泥里。
莫樽月怔愣很久，嗤笑道，“他一个魔修，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
他一直都将自己放在她的救世主的身份上。
遇到危险，他冲到她的前面。
遇到成神的机会，他将神位让给莫樽月。
哪怕现在，祭阵的机会，他都冲到她前面。
他救的不是世人，只是她，从来都只是她。
桑歧知道想要毁掉魔阵，必须献祭一位神，所以他选择成就魔神。
这么多年，桑歧真正的执念不是成就魔神，只是想陪在莫樽月身边。
将灵髓给莫樽月的他，想要陪在已经成神的莫樽月身边，唯有成就魔神。
可如果他成魔神注定了莫樽月的死，那他选择让莫樽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