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牢狱内空空荡荡,两盏燃烬的烛火凝成白蜡,渐渐地被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给掩了过去。
两名官吏面面相觑,脚下如同有千斤般沉重,令使他们挪动不了半分。
“你看到郡主了吗?”
官吏瞪大了眼,吞咽了口口水,快速地将四下都瞧了两眼。
也不知道从哪儿刮进来的寒风,吹得他们脊背发凉。
原本阴暗干燥的牢狱此刻落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二人的脑海里都不由得想起先前敬亭侯在昭狱失踪的那一日。
听说那日当差的所有官吏都跟着失了踪,唯一一个幸运的爬了回来。
浑身焦黑,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被灼烧的黄脓腐烂流血,只一眼便叫人作呕不止。
莫不是……
“安庆郡主会不会?”
后者吞了口口水,眼底的惊恐怎么遮掩都遮不住。
霎时,两人脚下如同抹了油般,头一扭便往着外头疯狂地跑去。
口中呼喊着的惊恐声连绵不绝。
睡梦之中的白暖暖被吵得翻了个身,口中嘤咛了一声。
将她抱着的傅羡之垂眸瞧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耳朵给捂住了。
感受到四周又复归安静后,白暖暖再是自然不过地将脑袋往他怀里塞了塞。
傅羡之有些不舍地将目光移了开,看着前头两个抱头鼠窜的官吏,眼底有着几分厌恶。
两名官吏惊吓过度,慌乱之中也不知道跑进了哪里去。
彻底迷了路。
在牢狱床榻上铺就好了柔软的狐裘,这才小心地将白暖暖放下。
按照方才她所说的,过了半刻钟后将她摇了醒。
白暖暖满脸怨气地坐了起来,抱着软乎乎的狐裘,脸蹭了蹭。
“大清早的,皇兄怎么还要召见我?”
要不是雪狐连忙传讯来,怕是他们就要露馅了。
傅羡之伸手,在她外头又披了件斗篷。
“好似是皇室宗亲知晓了此事,正跪拜于殿外。”
将她包拢成了个球,傅羡之这才堪堪停手,刚想撤回身子来,左肩处陡然加了一道重量。
偏过了头去,脸颊处猝不及防地触碰上了一抹温热。
香甜的气息,柔软的触感,就好似幻觉一般。
困得连眼都睁不开的白暖暖,靠着他的肩,万分艰难地嘟囔了两句:“我挡不住了,要不你化作我的模样去吧?”
若有若无的触感,快要将傅羡之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从心底深处涌起的无措令他这一刻有些无所适从,呆愣了一瞬,这才寻着声儿低下了头来。
长睫浓密,轻眨一下,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是何种狂风暴雨。
侧脸枕在了傅羡之的骨头上,白暖暖往里头蹭了蹭,丝毫没有在意到他瞬间绷紧了的后背。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白暖暖强撑着眼,迷蒙得只能看到他半张脸。
伸了手,扯住他的袖口,没带多大的力气,微微拽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傅羡之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晃了两下。
单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傅羡之的呼吸有些不稳。
“嗯?”
白暖暖睁眼睁得更为困难了。
傅羡之将她又抱紧了几分,怕她乱动将披风都扯乱了去,开口时嗓音有些低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纵容:“睡吧,我替你去。”
有了保障,白暖暖彻底满意昏睡了过去。
本以为解决完一件心头大患的宋帝昨夜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好觉。
今儿一早,天色方才灰蒙,连上朝的时辰都还没到,宋帝便被太监总管慌慌张张地给喊醒了。
宋帝:“……”
这年头谁还没点脾气了呢!
带着被吵醒的怒火,由着宠妃伺候着出来,便与肃亭侯碰了个照面。
一见面,年逾七十的皇叔,泪花说来就来,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陛下!”
宋帝光是看着,眉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一股浓烈的不安猛地就涌上了心头。
连忙伸了手,宋帝亲自将肃亭侯给仔细扶了起来。
偏生怒气还发不出来,还需得笑脸相迎。
“皇叔怎的这个时辰来寻朕?快别站着了,落坐再说吧。”
闻言,太监总管赶忙就领了一水儿的宫女太监看茶赐座。
肃亭侯乃是先帝庶长子,出于身份无缘与太子之位,而先帝念着他为巩固皇权出了汗马功劳,特赐无上荣权。
只是肃亭侯早已在二十年前便以年岁之故,隐居在了山野外。
肃亭侯两颊花白,今日明显是来得匆忙,身上的粗布衣衫还未来得及换。
看着宋帝,肃亭侯老眼昏花,一时不设防,说了句:“陛下如今的模样,真是与先帝有着七八分相像。”
在场都是明眼人,宋帝瞬时便将肃亭侯的来意猜了七八分。
“安庆那丫头也是先帝看着长大的,与陛下更是有着手足之情,陛下何不能放过那丫头的性命?”
宋帝稳坐其间,面无表情:“皇叔此言差矣,安庆年幼时便被送去了天道宫修习。”
肃亭侯:“……”
这情绪说卡就卡。
婉转叹息了一声,肃亭侯假装没听见一般,继续在刚才的话题中深入。
“说起来安庆也是个可怜的丫头。三皇弟失了踪,三弟媳身子也孱弱,往后的日子也怕是要难过。陛下不若多加以接济?”
话语一顿,肃亭侯看着宋帝不免得幽幽叹息:“若是仔细说起来,安庆去了天道宫修习,也是为宋国、为陛下稳固了这江山。”
宋帝:“……”
人本来就烦,这下好了,更烦了!
忍下不耐,宋帝才道:“安庆是被妖魔附身,若是不将她除去才是这江山祸患。”
肃亭侯双眼泪蒙:“陛下便如此亲信那何氏的片面之词?!对自己的亲手足残忍至此?”
宋帝火气更旺了,当即便起了身,拧着眉吐出四个字眼来:“皇叔,慎言!”
这副彻彻底底亲信的模样,肃亭侯看得双眼一瞪,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牌来。
只一眼,宋帝看着差点昏厥过去。
——免死金牌!
“皇叔!”宋帝不免提高了声量,眼中尽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