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喝汤药的叶青,神情顿时一紧。
躺椅上的宰总,也猛地起身。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冲进了医馆内。
来人一擦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的扫视医馆内,当看到里面的叶青后,又快步跑了过去,在医馆的石板上,留下了一道水印。
“走走走,快跟我走。”
满脸焦急的王六,一把拉过叶青端着汤药的右手,转身就朝外走。
叶青一使劲,让王六停在原地。
他凝眉问道:
“王大哥,你先说说怎么不好了?”
王六又使劲,见叶青纹丝不动,只能无奈道:
“正阳坊刚发生了一桩命案,咱们刑房除了我都跟着知府大人出去了,推官大人也去了。”
“我也不会查案,现在只能靠你了。”
合情合理的缘由,让叶青点了下头,一口将药灌完,又好奇道:
“诶,不对啊,我这些天没去府衙,昨夜回来也没别人知道,王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假思索的王六道:“府衙,正德,启丰坊我都找了,这才想起来你之前让我来宰翁这里拿药,就来这里试试运气。”
接着,他见叶青还不动,焦急催促道:
“别傻站着了,命案要紧,趁现在命案刚发生,咱们赶紧去。”
“这雨太大了,若久了,我担心可能存留的线索会被彻底冲刷干净。”
闻言,叶青毫不犹豫,快步朝外跑去,在路过门口时,拿起了门边的雨伞,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黄色油纸伞聚在了头顶。
宰总看着在雨幕中几息便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道:
“哎,要还是以前的日子就好了,每天卖卖汤面,虽然劳累,但不似这般奔波,更没有性命之忧。”
话落,他快速朝后院走去。
……
雨幕中。
叶青新换上的干衣,快速被打湿,他护好左臂,避免伤口沾水,在走到一处无人的街巷时。
他放缓了脚步,冒雨跑着的王六,见身边没了身影,便扭头看向叶青,催促道:
“不是,你停下来干什么?”
叶青平静的看着王六道:
“什么事,你说吧。”
王六诧异又急躁道:
“不是,你这是什么话?赶紧走吧。”
摇了摇头的叶青,出声道:
“你方才说你查找了多个地方,才来宰氏中医馆碰运气。”
“可你没到医馆门口,就大声吆喝。”
擦了下脸上雨水的王六,神情不在焦急,平静的看着叶青。
叶青继续道:
“其次,王大哥平日见我,无论要说什么,总会喊我青小郎或者名字。”
“王大哥怎么样了?”
面前人咧嘴浅笑,出声道:
“丢人了,竟然露了这么大的马脚。”
“既然被你看破了,那我就直说了。”
“那个庸才没事,在府衙里睡得酣甜。”
“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以后莫要跟着张修然。”
眼睛微眯的叶青,询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这人摇了摇头,自下巴往下流的垂直雨线,出现了断裂,还没落地,便混入了倾盆大雨中。
他神情倨傲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家主子的身份。”
“想要活命,乖乖听话就好。”
“日后会再找你做事,若做得漂亮,你可以为我家主子做事。”
又是这种视他为牲畜,还得让他感恩戴德的话。
心中的愤怒陡升,叶青压下怒意,平静问道:
“我就是个贱籍,侥幸得了好运,成了个无足轻重的胥吏。”
“在你们眼中,为你家主子做事,实则当狗,还得看你主子的心情,我怎么就值得你大费周章的找我说这些?”
最后的反问,还有叶青平静的表情,让这人很是不悦。
他再次擦了一下脸上的顺流而下的雨水。
“你只需要记住,不要跟着张修然就行。”
说完,这人就要转身,刚转一半,脚还没有挪开。
叶青视线看了眼一侧,声音急促道:“等等。”
这人刚再扭回来。
身体猛地一颤。
一根锋利的铁笔,洞穿了他的脖颈。
如针笔尖上挂着的粘稠血液,在倾盆大雨下,变得晶莹,随后化为血水,快速滴落。
这人嘴角浮现了血沫,握手成拳,想要向后挥打。
叶青上前一步,踹中对方侧腰,让其横躺在地。
没有被拔出的铁笔,落地时,将这人脖颈间的伤口撕开。
大片的血水,在地上晕开,最后,跟雨水融为一体。
不甘的眼神,似要透过遮天大雨,瞧瞧是谁在背后伤人。
可不停坠落的豆大雨滴,让他眼中一片白茫。
叶青看着面色惨白的贺文,快速上前搀扶,并用雨伞为贺文遮雨,关切道:
“如何?”
“无碍,大雨遮掩,出手偷袭无须多费力。”
贺文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尸体道:“我不好弯腰,得你自己搜了。”
嘴唇动了一下的叶青,没有都说。
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将伞交给了贺文,上前搜查起来。
先将脖颈上插着的铁笔拔出来,大雨扑打下,满是黏腻鲜血的铁笔,快速被洗了个干净。
一袋碎银,两枚令牌,除此之外,就是腰间的腰带内里别着一圈两寸长的银针。
叶青在这人脸上摩挲,在耳下摸到了一丝不贴合的地方,手指一搓,一揭。
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手中,更是显露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叶青细瞧了一下,有些许印象,皱着眉头起身,用贺文一起回去。
不停流着鲜血的尸体,就这般留在了无人的街道。
宰氏中医馆前堂。
宰总看着两个小子浑身湿漉漉的走进来,没有责怪,只是开口道:
“又准备了两身干净的衣服,你们赶紧换上。”
说着,更是起身,先关上医馆大门,又拿起了一旁的药箱,为二人换药。
“谢谢崽总。”
“谢谢宰翁。”
一切都整好之后。
宰总看着小口喝着冒着热气的汤药驱寒的二人,忍不住提醒道:
“就剩你们身上这一身干的衣服了。”
“再弄湿了,可没得换了。”
俩人尴尬一笑,讨好似的朝宰总拱手欠身。
“我去给你们整吃的。”
撅着嘴很是不悦的宰总,朝厨房走去,并开口嘟囔道:
“我上辈子肯定欠你俩的,给你们疗伤熬药,供穿供住,还得给你们俩做饭。”
“你俩要是有良心,不说给我钱,伤好了后,得请我喝酒吃肉,整上几顿好的。”
“没问题!”叶青爽利应下。
“请您三顿,不,六顿!”贺文笑着伸手比六。
心满意足的宰总,这才乐颠颠的离开。
前堂只剩下了二人。
叶青从换下的湿衣服中,拿出了方才搜查到的东西。
没了雨幕遮掩,贺文锐利的明亮眼睛,瞬间盯住了其中一枚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