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齐国公府的三小姐程心玥定了亲,陆昭便被嫡母重新安置了一处院落,靠近西侧的栖霞院。
陆昭现在放假在家,打算这几日收拾了东西搬过去。
这日早饭罢,他来到沈姨娘屋里,正巧三妹陆婵也在。
陆婵歪在炕上,一味的怨天尤人:“为什么太太继走的不是我,那样我就是侯府的嫡小姐了。”
她羡慕四妹妹嫣儿能生活在太太身边,吃穿用度、丫鬟婆子,以及请的教习琴棋书画的老师都要比她好的多,便是将来找婆家,也比她强千倍万倍。
陆婵心里忿忿,为什么啊,明明她比嫣儿出生早的多,太太怎么就不要她呢。
可是一想到太太整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若真把她过到了太太名下,她天天看着还不得怵死。
唉,这人活着咋就这么矛盾呢。
陆婵歪在炕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姨娘坐在旁边做针黹,听了她这话,放下笸箩本欲说她几句,可又想到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多爱慕虚荣,说了怕她不自在,就没说了。
只道:“婵儿,你一天天这样歪着也不是个事儿,正好我这里有几样针线活儿,你来跟着我做做。”
陆婵瞅了一眼,很快别开头:“不做。”她不喜针线,也不喜琴棋书画,就习惯一天到晚这样歪着。
“姨娘别惯着她,她不听话就收拾她一顿。”说话间陆昭已进到屋里,吓的陆婵赶紧一骨碌坐起来。
“大哥哥怎么来了?”她与陆昭一样,都是养在沈姨娘身边,平时兄妹俩接触的也多,陆昭嘴碎,陆婵多少烦他。
“我来看看姨娘。”陆昭坐到二人对面,又道,“你是个大姑娘了,翻过这个年也十三了,也该学着怎么持家,省的将来嫁了人你婆母挑剔你。”
要不怎么说陆婵不喜陆昭呢,盖因陆昭这张嘴里实在吐不出什么好话。换作她二哥哥,万不会强迫她干这干那。
陆婵撇撇嘴,不说话。
陆昭顿时就来了气:“哎,我跟你说话,你怎么这副德行。你瞧嫣儿,比你小了半轮,可比你懂话多了。”
嫣儿,嫣儿……每次说事都拿她跟嫣儿比,陆婵也跟着气急:“是,你们都喜欢嫣儿,心里眼里都只有嫣儿一个妹妹,从来就没有我。如今大哥哥你做了国公府的女婿,更不把我当回事了。”
她说着委屈,眼见着就要哭出来。沈姨娘忙从中劝和:“昭儿,婵儿还小,你当哥哥的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陆昭和陆婵自小都养在沈姨娘身边,可陆昭向来跟沈姨娘不亲,陆婵倒总是依贴她,沈姨娘难免对陆婵偏爱了些。
只沈姨娘不懂得如何管教孩子,对陆婵一味的顺从哄着,渐渐地这丫头就养成了一副懒漫不经的性子。
陆昭也知道陆婵这副模样与沈姨娘的溺爱分不开,只沈姨娘是他亲娘他不好说她,便把气使在了陆婵身上。
他道:“姨娘总说她还小还小,可嫣儿比她还小呢,也没见过这样懒不服教的。姨娘就是太惯爱她,才使她目无尊长。要我说,就该把她丢到太太跟前,或捶或打,管服帖了才是。”
陆婵也不甘示弱,撺掇道:“姨娘你别搭理他,他一心只认太太,如今又做了程家的女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眼里哪还瞧得下咱们娘俩儿。”
别看婵儿平日里懒散,关键时候嘴巴倒还利索。
不过她见陆昭脸色不对,心知接下来没她好果子吃,赶紧转身溜掉了。
谁料她跑的急,刚出门就与前来的陆昀撞了个满怀。
陆昀:“三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跑的这样急。
“二哥哥!”陆婵捂着额头,解释道,“大哥哥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
陆昭听到声音,跟着从屋里出来,陆婵赶紧躲在了陆昀身后。
陆昭脸色不好看,但他并没再继续说陆婵,而是问陆昀:“二弟,你怎么过来了?”陆昀一般不往沈姨娘这里来,他还觉着奇怪呢。
陆昀道:“我去找你,你屋里的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什么话到我屋说吧。”陆昭领着陆昀往自己屋去,等他二人走远了,陆婵觉着无趣,也回自己屋去了。
这厢陆昀来到陆昭屋里,问起陆婵之事,陆昭摇头:“懒就算了,还是个没脑子的,我好情好意说她几句,她非但听不进,倒把我说上了。”
说到这,陆昭心里就又来了气。
家里兄弟姐妹就这几个,各个都是什么情况陆昀心里也清楚,定是陆昭又拿嫣儿出来比陆婵,才闹的不快。
“每个人都与众不同,你也不要老拿别人说事。”他说,“换做是你,我拿你天天跟别人家的比,你痛快吗?”
陆昭气忿道:“你倒是拿个人跟我比去,我没什么不快。”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陆婵那样的,笨鸟还不先飞,他拿嫣儿作比还不是为了激起她的进取之心,现在倒好,都成他的不是了。
他要是活成她那样的,真不如早一头撞死算了。
陆昀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看把你气的,喝口水消消气儿吧。”
陆昭喝了水,才压下心烦,再出口已转到别的话上:“翁先生他老人家可好?”昨日他去陆昀那里,紫烟说陆昀去拜见翁大儒了,他与翁大儒虽不怎么接触,可弟弟的老师他过问几句也无何不可。
陆昀道:“挺好,谢兄长关心。”随即又说了老师给他起的字。
“言琢——”陆昭念着陆昀的表字,笑了笑,“好听。以后我就叫你言琢了。”
陆昀拍了拍他:“少来啊你,表字为敬称,是给外面的人叫的,你我手足,当以兄弟相称。”
陆昭便很识趣的叫了一声“弟弟”,心里却想,陆昀是弟弟都有了表字,他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也该起个。
可是找谁给他起表字呢?
自然是家中亲长,他的父亲陆戴礼。
可陆昭并不想这会儿就去见他的父亲,试问儿子见老子能有什么好事,不是检查功课就是叫做文章,自己像个鹌鹑一样站在跟前,忒不自在。
是以,能晚几日是几日罢。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陆昀,陆昀也深有感触。通常情况下,若非陆戴礼叫,兄弟两人是不会主动到跟前去的,因为站在书房聆训属实不好熬。
不过陆昭是去求教赐字的,又不是去挨批,怕什么!
陆昀便怂恿他去,陆昭不大愿:“改日吧,我又不急。”
“迟早都要去的嘛。”陆昀不肯,依旧劝说,“我陪你一块儿去。”他也很好奇父亲会给陆昭取个什么样的字。
两人几次推磨,最后陆昭耐不住,只得同意了与陆昀一同前往。
兄弟二人来到陆戴礼的房间,陆戴礼今日没有应酬,也没有招待门客,这会儿在书房写大字呢。
他见两个儿子进来,还暗自惊奇,这俩小子平时都不往他跟前来,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来都来了。
“何事?”他以一个父亲的口气问。
陆昭便将起表字的事说了。
儿子起表字之事陆戴礼之前从未想过,他听昀儿的字已经被翁大儒取下了,那昭儿的字……
陆戴礼搁下笔,坐下来思索一阵。昭,明也,有光明美好之意,他希望儿子前程美好明亮,颂声载道。
自然而然地就想到载熙这个词。
熙,亦有光明美好之意。
载熙。陆昭念着父亲给他取的这个表字,寓意与他本名相应,叫出来也上口,他当即拜谢,不胜欢喜。
这边给陆昭取下字,陆戴礼转头又问陆昀:“你老师身体可好?”
陆昀说:“挺好。”
陆戴礼颔首。
又道:“凑巧你俩现在放假在家,我这里有几篇诗文题目派给你们,每五日各做一篇试帖诗和文章,你们写好后交送我书房,到时我给你们批阅。”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了撇嘴,谁也没有言语。
“怎么不说话?”陆戴礼问。
兄弟俩这才齐声应道:“是!”
从陆戴礼那里出来,陆昭率先抱怨:“我就说吧,晚个几日再来,你偏要这会子来,老爷还额外赠送诗文题目给咱们,我们夫子布置的课业还一大堆呢,我得赶紧回去写了。”
陆昭抱怨归抱怨,他向来在读书事上勤奋,老爷额外加的这点课业于他而言并非难事,要紧的是他现下有了表字,心里的喜也就掩住了一切。
陆昀跟在他身边,嗤了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欠收拾。”
……
两日后,陆昭搬进了栖霞院。
程夫人邀程心玥前来侯府小住几日,目的不言而喻,陆昭每日早饭罢过来陪着说话,二人关系也不似初见时生硬。
先时两人还是在程夫人那里见面,后面就转到了陆昭这里。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昭竟叫陆昀过去相陪。
陆昀非是那等没眼力见儿的,人家两个约会培养感情,他过去充当电灯泡,尴尬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自己。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年关越来越近,程心玥被程家叫了回去。
有道是礼尚往来,陆家邀请女儿前去小住,为表谢意,程家也自该回请。
这日腊月二十五,一大早齐国公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是明日国公府设宴,邀侯府的两位公子前去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载(zài)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