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之喉结滚动,伸手将门打开,医院的喧嚣嘈杂瞬间涌入病房内。
沈南锦靠坐在雪白的病床头,纤细的身影,单薄得好像一张随时要随风而去的白纸。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像等了很久
四目相对。
“回来了?”
沈南锦声音清淡,如果不是看到她手指上那无人帮她擦去的红色印泥,他会以为刚才母亲仿佛没有来过。
易学之无声的走到她的身边,抽过一张纸巾,细细地给她擦去指尖的污渍,又将她身上的薄被盖好。
看到沈南锦的嘴唇有些干裂,又去饮水机那里打了一杯温水,用勺子慢慢地喂进她口中。
一切动作轻柔小心,却像黑白电影般静默而沉闷。
整个过程沈南锦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在关好的窗上,闷闷的声音扣在两人的心头。
她看到他眼里的似乎有些微光,她想,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怎么可能是他的眼泪?
只是他的眸色罢了。
“对不起。”他说。
沈南锦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却不肯落下。
“不怪你。”
突然,他朝着沈南锦的脸覆下来。
这是一个非常温柔浅淡的吻,唇挨在一起,一点点地吮吸,一点点地舔~弄。他的手也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
这一刹那,沈南锦几乎迷失,安静而清冷的房间,他的怀抱和手如此温暖,令她不再孤独无助。
就像从前一样,就算他不给她什么温柔蜜语,却会每晚陪在他的身边。
沈南锦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结婚5年竟然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临离婚的档口,竟然享受到了他的温柔。
这算不算没有遗憾了?只是温柔蚀骨。
沈南锦的心中既哀且痛,谁说女人是男人的温柔乡英雄冢?只要男人想,同样可以成为女人溺死在里面的沼泽。
“易学之,这一次我们就真的算了吧。”
他沉默着。
这样不动声色的沉默,令沈南锦的心又刺痛起来。
“你的未来,会一片顺遂,我祝你将易氏集团发扬光大,做成领域第一。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从白晓茶手里偷走了你5年,也该还给他了,我们就当从没开始过……”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堵住,哽得差点呼吸不上来。
“你舍得放手?”
易学之声音沙哑,几乎是凑在她的耳边呢喃。
沈南锦看着窗外不断打在窗上的雨滴,在玻璃上荡漾映着破碎而柔亮的灯光,而她的心竟在这一刻寂静无比,寂静得像是黑夜里汹涌流动的暗河。
她怎么舍得放开他的手?
沈南锦笑了笑。
“是啊,离婚协议书上的金额不少,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等我出院后,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一下吧。”
她说得干净利落,安排得井井有条,易学之只觉得自己的心却被她摔得七零八碎。
她连犹豫都没有吗?
可是犹豫,又能怎么样呢?
陈秀兰从小就没有好好正眼看过他,可她现在却只剩下了他一个儿子。
那个叫母亲的女人,哭过,疯过,现在,快要死了。
“恭喜你啊,终于解脱了!”
沈南锦看着他,温柔的眼睛笑得痛楚万分。
“也恭喜你,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她以后不用再每天晚上等着他回家了。
也不用在他和白晓茶有接触时吃醋了。
她明明那么优秀,那么耀眼,这些年却为了他龟缩在易家这个巨大的牢笼里。
明明她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他却把她绑在了身边5年。
易学之自嘲地笑了笑。
她不会等他了吧?
就算母亲以后去世了,他也没有了跟她在一起的资格了。
因为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
“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抬眸望着沈南锦,眸色晦暗不明。
“嗯。”
沈南锦轻轻点头,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
没有怨愤,没有不甘,没有痛苦。
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坠入谷底,此生不会再为一个男人热烈地跳动了。
易学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抱着。
五点多,他接到陈焕的电话,必须去公司开一个重要会议。
他恋恋不舍地摸摸沈南锦的脑袋,又亲了亲她馨香的长发,这才离开。
沈南锦躺在床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些不舒服,可她不想叫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晚上8:00,易学之回到医院。
病房的门虚掩着,两个保镖,四门神似的站在门口,病房里面是一室幽暗,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用眼神询问着两个保镖。
“太太一直睡着,白小姐也没有来过应该行,还在休息。”
保镖轻声回答。
他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保镖下班。
自己轻轻的将门推开走进去,一声不响地换了鞋,将黑色大衣脱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了安睡的人儿。
洗漱过后,他侧卧到沈南锦身旁,手臂越过她的腰,轻轻地贴在她的小腹处,摸索着,下巴轻贴着她的长发,闭上眼。
沈南锦无声地睁开了眼。
房间里很暗很暗,只有仪器偶尔闪烁的微弱灯光,安详而静谧,他清晰的呼吸声,就缠绕在耳边,还有他温暖的身体。
也许是夜色太深,人的心仿佛也是混沌不清的,她脑子里有些茫然,可似乎又无比清醒,这是她和他两个人之前最后的时光了。
两个人都清醒着,清浅的呼吸时短时快,易学之环着她腰的手臂,逐渐用力,似乎要将她生生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沈南锦被他箍得有些疼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由他强势地将自己揽入怀中。
“砰砰砰!”
门被踢响,是白晓茶。
被硫酸泼过的刺痛让她疼得根本无法安静下来,这种痛,是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尝过的。
她让白乐善帮她找遍了全国有名的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表示不能保证不留疤痕,那些恐怖狰狞的图片,吓得她根本睡不着。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在不远处病房的沈南锦!
她问了保镖,看到易学之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她也不必维护什么形象了,这才过来狂踹沈南锦的病房。
“沈南锦,你这个贱女人。把我的手弄成这样,你怎么睡得着的?”
“你除了会勾引男人来帮你做这做那,你还会什么?死乡巴佬,还跟我抢男人!一个赵玉泽一个秦枳还不够满足你的吗?!怎么那些劫匪没把你轮了?还让你好好地活着回来!”
“你要跟你那死鬼妈一样安安静静地去死也就算了,还要搞那么多事情,所有人都帮你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一样要被扫地出门!你等着,等你离完婚,小心出门就被车撞!”
沈南锦听着她一段一段的控诉,仿佛在演琼瑶大戏似的,心中有些发笑。
白晓茶就这点手段,竟然也能从她手里抢走易学之。
只不过是因为命好出生在白家,又和易学之青梅竹马罢了。
沈南锦没任何动作和回应,身后抱着她的易学之却听不下去了。
他轻轻将被子给沈南锦盖好,慢慢下床,穿好鞋,走到门边唰的一声打开了门。
“啪!”的一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