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眠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躺在床上,脑内还有些浑浑噩噩,意识不太清晰,是昨夜深陷梦魇的后遗症。
纱帘被拉开一半,正好把倾入的阳光挡至床尾。
房间内干净明亮,空气清新,一丝若有若无的葡萄甜香萦绕在他周身。
门口隐隐约约露出两个正在交谈的人影,房门没关严实,江鹤眠倒是能听得见一些字眼。
比如:‘多久了’、‘怎么’、‘可以’、‘麻烦了’等等。
他只听得出其中一人是温矜,另一人的声音很陌生,只知道是个男的。
两人的语气轻松,交流之间十分熟稔,还带着笑意。
像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江鹤眠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专心致志地听起了墙角。
其实按照大明星一贯的作风来讲,他从不屑于干这种偷摸事。
奈何今天他还真就干了。
虽然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是人家主动站在他门口说话,又不是他没关门,那么能被他听到也是上天注定的。
于是,江鹤眠默默从躺着变成靠着,然后心安理得地慢慢挪到床尾。
以便更好地‘窃听机密’。
可他刚挪过去没多久,打他醒来就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谈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就安静下来了。
江鹤眠许久没听到动静,疑惑地抬头望去。
正好对上一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
温矜双手抱胸,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眼下是浅淡的青黑色。
她脸上全然是一片打趣的笑意,“干嘛呢江小宝?偷听啊?”
不知怎地,她今天的嗓音有些哑淡,说起话来,感觉尾音都打着飘。
用那样一双多情眼注视着他,态度又轻又慢,活像把小钩子在他心头慢悠悠地逗弄。
江鹤眠莫名其妙感觉有些耳热。
“没偷听,是你们声音太大,吵得我想去关门。”
见人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温矜失笑。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边的人就笑了声,嗓音轻淡,透着几分温和的打趣笑意。
“你这小朋友,看来也不怎么服你啊?”
他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在最高处,衣服上看不到一丝褶皱。
瘦瘦高高地,体态匀称,看着很有条理性,但行为举止间又透着几分随意。
俊美的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眉眼清朗,自带一种世家公子气。
看着很年轻,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又给他本人带来了一丝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睿智气息。
是一个看起来矛盾但又意外地跟他本人气质很融洽的人。
温衿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客气道:“怎么说话呢?”
想了想,又赶在人出声反驳前,啧了声,没好气道:“真没礼貌。”
那人便不说话了,只闷着声笑。
两人这一折腾,江鹤眠才注意到温矜身后还有一个男人。
那人跟温矜的距离很近,随意又散漫地靠向她。
言语之间也尽是放松和熟稔,而温矜,没有下意识躲避开。
反而是很自然又顺从地接纳了他的靠近,甚至还习惯性地凑近了些。
两人之间像是有一层别人插不进去的亲近界限。
江鹤眠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之间那点距离,紧紧抿着唇,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不自觉有了些涩意。
他知道温矜虽然看起来很随意好相处,哪怕只是刚见面也很快能打成一片,给人忽悠到天边去。
但她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就是那种所有人都觉得跟她的关系特别亲近,但实际在她那,所有人都被排除在自己的世界外。
与人交往时,虽然真诚,但也免不得有几分微不可察的疏离。
她本人,有一种很柔和的冷漠敷衍。
哪怕是对他,偶尔也会泄露那么几分疏远的气息出来。
江鹤眠有一点点伤心。
若是在平时,他是能忍住的,可现在大病初愈,情绪本就难以掩藏,甚至还会放大。
他便没能忍住,又冷又硬的话中是任谁都能听出的酸意和委屈:
“好啊你,我都还没好全呢,你就带朋友回来玩,怎么?是我耽搁你时间了?”
“........”
听着这炸裂的发言,温矜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谢司衍,眼神震惊:这生病还能把脑子烧坏了?
而且要她看,江鹤眠这可不只是烧坏脑子这么简单。
这简直是被夺舍了吧?!
那人却是没看温衿,径直打量起床上的江鹤眠来了。
哪怕自己坐在床上,从某一层面来说自己已然低了人家一头,但江鹤眠仍是毫不示弱地回看了过去,眉眼冷戾,又凶又怂,不时恍惚一下,像是顾虑着什么不太敢表现出来。
简而言之,用脸骂人。
骂的还有点脏。
活像只被人踏足自己领域且占有欲十足的缺心眼老虎一般。
谢司衍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瞥了眼身前的温衿,随后在余光中见江鹤眠也紧随着跟看过来。
思考几秒后,嘴角微勾,眼神若有所思起来。
“...等会,谢司衍。”
温矜全然不知两人暗地里的针锋相对,不知想了些什么,脸上神情微变,眉头微蹙,突然问道:
“不是说醒了就好了吗?是不是你医术不过关啊?要不然再检查检查?”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种炸裂的发言是一向冷拽毒舌的江鹤眠能说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
江鹤眠这怎么又变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