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寒那双凤眼朝她脸上一扫,魏思音就偃旗息鼓,敢怒不敢言。
毕竟上辈子,确实是她亏欠了他太多。
若换做她是凌寒,在经历了那些之后,怕是就算被烧成灰,也不会原谅她这个“渣女”。
可是——
可是她重生后,在这一世已经竭力弥补凌寒了。
起码这一世,她对得起凌寒给她的情意,问心无愧。
想及此,她又有些委屈起来,垂着眼眸默不作声。
凌寒看她这副模样,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一只凤凰耸拉着华丽尾巴和人闹别扭的画面。
他的凤凰很委屈,摆明了等着他去哄。
“看来这世间,果然没有没缘由的爱恨。我就说呢,公主殿下为何忽然回心转意对我这么好,原来——”他说着无声地一笑,看似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可从他眼底溢出的伤痛却让魏思音心里一紧,“原来,公主是记得上辈子的事啊。”
魏思音听他这么说,提着的心却忽然落了地。
他果然是知道了。
知道他与她的前世都发生了什么,她曾经是怎样愚蠢无知地糟蹋了他的情意,抛弃了这世间除了血脉至亲外,唯一会真心爱她的人。
他知道了他上一世的下场,也一定知道了她在失去他之后,是如何被顾氏蒙骗到底,最后站在被火焚烧的皇宫里,看着属于她家族的皇朝,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如何灰飞烟灭。
“凌寒,我确实是记得那一世发生的事,可我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扭转局面才对你好。我绝不是在利用你,我是真的,真的看清了你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才在这一世去弥补挽救。”
她这么尖牙利齿的人,此时却忽然笨拙起来,努力想向他说明他的心意,“其实在上一世传出你越狱的消息后,我就后悔了。我后悔待你那么苛刻无情,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你,可一直都找不到你的下落,我……”
她嘴笨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因为不管怎么说都太苍白无力。
比起凌寒亲身经历的那一切,她的言语就像拙劣的狡辩,就连她自己听着都太过可笑。
哪怕她说的是真话。
所以她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可她强忍着,不肯让泪水流下。
她知道若是她当着凌寒的面哭,那他一定会心软,可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候,用这种手段去换他妥协。
她不想让他的伤痛永远都闷在心里,然后腐烂生疮,永世不得化解。
她宁愿他不原谅她,然后对她发火,甚至是冷待她,让她也尝一尝被所爱之人伤心的滋味。
但凌寒却站了起来。
他抬起手指,轻柔抹去她眼角隐隐的泪痕,低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上一世她在抛弃他之后,是真的后悔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能带给她多大的好处。
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对他这个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内侍是有感情的,她想要他回来,她不想他一个人陷落在黑暗中。她想弥补他,想让他过得不那么艰难。
可惜她后悔得太晚了。
但他不会怪她。
因为上一世的她只是个被情爱所困的天真小姑娘,沉溺在顾沅给出的谎言下被一叶障目。
因为,他爱她。
她是他最爱的人,即便她曾亲手推他下深渊,只要她会后悔,他就愿意原谅她。
而且这一世魏思音是如何待他的,他也心知肚明。
甜言蜜语确实能蒙骗人心,这世上也多得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高明手段,可那些东西骗不了他。
生来高贵的少女明明不会如何爱人,却霸道又笨拙地用尽爱意去温暖他,若不是出自真情,她在他面前绽放的颜色又怎会如此动人?
他的公主,他的小凤凰啊——
推他下深渊的人是她,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也是她。
他微笑着把人楼进怀里,不让她看见他脸上此时的笑意有多温柔,又故作不满地问她:
“你现在可知道,以前的你有多蠢了?”
为了一个顾沅,居然冷待了他那么久,还敢和他翻脸!
魏思音琢磨着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答道:
“知道。以前我错得离谱,所以我重生后,全都改了。”
凌寒嗯了一声,眼眸里却翻涌着森然冷意。
即便顾氏已经落得全族覆灭的下场,可只要一想到魏思音死在皇宫那场大火的画面,他就意难平。
那群卑劣无耻的贱人,凭什么这么伤害她?
在他看来,魏思音这一世对他们的报复还是太客气了。
尤其是对那个顾沅,居然只是让这贱男人毁了容,和疯癫的平康公主一切被困在荒凉的冷宫度此余生。
若是让他来收拾顾沅,定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然后把顾沅的碎肉都丢去喂狗。
他怀里的少女仿佛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戾怒火,抬起头软糯糯地问:
“凌寒,你还在生气吗?”
这样乖巧香甜的声音,也只有在她理亏心虚的时候才发的出来。
凌寒低头朝她一笑,“不生气。”
只是他嘴上说着不生气,那双眼眸却是冷的,好像还从他眼底隐隐现出危险的火焰。
仿佛一只明明炸毛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兽王,浑身上下都写着快来宠我哄我补偿我这几个大字。
魏思音看着都有点害怕。
心口不一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但谁让她就喜欢这一口呢?
“凌寒,你别气,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等我以后当上女君,就给你名分,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皇夫。”她信誓旦旦地仰着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到时候,你是唯一的正宫娘娘!”
凌寒原本听着还很舒心,听到后半句时眯起眼,“怎么,你还想纳妾不成?”
魏思音正要说话,外头响起阿离咋咋呼呼的声音:
“绿漪你拦着我干嘛,快让我进去,我研究出能让凌督公恢复记忆的药了!”
绿漪也在喊:
“你没看出督公早上那段都是演的,就是为了骗公主来找他?他根本就没失忆!”
然后是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很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再是阿离欲哭无泪的控诉响起:
“天神啊,我一个本本分分的大巫,为何要被大齐的男人三番两次地欺骗?这不公平!”
魏思音听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又挑眉看向面无表情的男人,“就凭督公的心眼和手段,你坐镇中宫,不管是怎样的狐媚子,你都治得住。”
凌寒冷哼一声,心里想着要是真有一日她敢纳妾养面首,他一定要让那些奸夫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胆敢纳一个,他就杀一个。
魏思音忽而又想到什么,卸去脸上的笑意,凝眸问他,“我一直没查到,前世时你在越狱后去了哪里?”
她想知道,上辈子他的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