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被她的激动震撼,顿了一下才答道,“凌督公的毒已经解了,只是……”
魏思音瞳孔紧缩,把绿漪的手抓得生疼,“只是什么?”
她虽然不是巫医,但也很清楚解毒的过程有多凶险,按照凌寒身体本来的情况,能再活个半年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阿离利用魏焰这个蛊人的血来为他解毒,本来就是逆天之举。
既然是逆天之举,那出现不尽如人意的事也很正常。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她在感情上接受不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会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
但就算他武功尽废,或是后半生都要休养,她也会一直养着他,让他在她的庇护下再也不用沾染过去的黑暗。
她魏思音可是凤居龙上的监国大长公主,她的男人,她当然有信心护好了。
冷静下来后,她沉下声对绿漪道:
“他到底如何,你直说就是,我撑得住,千万不要欺骗我。”
绿漪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表情,颇为艰难地开口:
“督公的身子其实没什么大碍,虽然体内还残留着些许毒性,但阿离说,只要督公之后慢慢服用他开的药,这些毒早晚都会被化解。他的功力也不受影响,只是他如今的状态犹如大病初愈,不能总是动武,要悠着点来,以后也不能再逞凶斗狠和敌人拼命了。”
闻言,魏思音原本狂跳的心渐渐平复。
她本来都想好了凌寒若是成了废人,她该如何保护他,照顾好他的心情,现在听到他引以为傲的一身本领仍在,她真是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因为她贪图他的本领能为她带来的好处,而是她很清楚凌寒这个人的心气儿有多高,要是他真成了废人,他绝对不能做到淡然处之,她绝不忍心看他终日郁郁寡欢。
“既然他人没事,那他怎么不来见我?”
根据她对凌寒的了解,那家伙解毒后第一件事定是跑到她的床边来守着她,如今怎么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而且看绿漪面有难色的样子,事情显然没这么顺利。
她微眯起眼,心又慌乱了起来,“绿漪,你是不是在骗我?我说了,不要骗我,我宁愿现在就知道真相,也不要你们给了我希望,到时候再让我看见——”
她说着忽然顿住,拼命压住那一抹快要溢出嘴边的哽咽。
绿漪连忙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骗公主,督公的身子真的无碍!但……”
魏思音提心吊胆地听她迟疑着说:
“但他的脑子,好像出了一些问题。”
脑子出了问题?
魏思音皱眉,“他傻了?”
绿漪又是摇头,吞吞吐吐道,“那倒没有。但他好像,好像失忆了。”
失忆了?
魏思音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傻住了。
“现在就连阿离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毒解开后,他先是昏迷了一会儿,然后再醒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们让他来寝殿找公主你,可他竟然问我们,你们说的公主是谁。”
绿漪揪心道:
“我问他,督公可还记得自己是谁,他露出惊讶的表情,说谁是督公?阿离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竟然摇头,说他想不起来了。接着他就问我们他这是在哪里,我回答说是在皇宫,他还满脸震惊,然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无论我们怎么和他说,他都不回答。”
魏思音当机立断:
“走,带我去见他!”
……
她胡乱换了一身宫装,步履匆匆地到了侧殿,却在要进去时脚步顿住。
他真的失忆了,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如果他永远都想不起呢?
不,不可能。
她内心相当笃定,既然老天爷把他赐予她,横跨在他们之间阻止他们相守的最大难题已经解决,她一定有办法让他想起来。
即便记忆能够缺失,但两人之间的情意,那些烙印进内心深处的东西,却永远都割舍不掉。
她想好了,便气定神闲地走到殿内。
身着黑衣的男人侧靠在软塌上,目光望向窗外。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朝她望来。
深黑如夜的眼里,却不如她来之前想象的那般迷茫,反而弥漫着极深的东西,让她看不透。
她不禁又顿住了脚步,用余光瞥了一眼绿漪。
他的眼神,看着可不像是失忆了。
倒像是想起了什么……
绿漪也感觉到了异样,但她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个刚才还迷茫无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男人,怎么片刻不见就有这么深沉阴郁的眼神了。
他看她家公主的眼神,就像是公主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魏思音心里则是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她抿着唇,努力把这可怕的猜测忘却,告诉自己不会的,上天不会这么捉弄她。
就在这时,凌寒却朝她笑了一下,“奴才见过公主。”
他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血色,可苍白的病气却更衬得他异常俊美,仿若脆弱却能蛊惑人心的深海鲛人,哪怕他嘴角的笑意不带温度,也仍然摄人心魂。
可魏思音却被他笑得心凉凉。
该不会她真就这么倒霉,刚才那个猜测就是真的吧?
绿漪很有眼力见地看出这两位之间的气氛过于微妙怪异,她赶紧带着其他宫人退下,把殿内留给这对命运多舛的鸳鸯自己去掰扯。
等人都走了,魏思音这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榻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都想起来了?”
凌寒深黑的眼眸望着她,眼底的郁色仿佛能将她吞没,不动声色地反问,“公主想让奴才想起什么?”
魏思音心里的警钟越敲越响,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也愈发僵硬,她咳了两声掩饰住尴尬和心虚,小声道:
“当然是想起我,还有你自己是谁啊。你刚才醒来时,不是失忆了吗?”
凌寒轻轻扯动唇角,笑意仍旧不达眼底,漫不经心般答道:
“现在奴才都想起来了。”
魏思音尬笑,“嗯,想起来就好。”
说完,她等着凌寒继续和她搭话,可她面前的男人却只是用那双美丽却又危险的黑眸幽幽地看着她,半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若是凌寒真把上辈子的事也记起来了,那就给她个痛快吧!
这么闷着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