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灿几乎怀疑他看错了。
为何他会在一个小小内侍的眼里看到如此杀意?
这份杀意强大到让他身为堂堂皇子,都感觉到受其震慑。
霎时,魏灿的心狠狠沉下。
魏思音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明明以前他让人排查魏思音的宫人时,只听说这个小齐子口齿伶俐为人聪明懂变通,被她安排在女官秋意身边学习管账而已。
他正要出言试探小齐子的底细,这时白贞却带着女官们侯在了殿外。
陆太后把内殿留给阿离,只让他和刘院判留下安安静静给魏思音治伤,连带太医院的许多人都被轰了出去。
魏灿自然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内殿。
他起身往外走时内心十分忐忑。
母妃说过蔓草芳没有解药,只要下在魏思音身上,十二个时辰之内必然要她的命,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区区一个阿离,应该救不活她吧?
殿外,陆太后望着底下站了一排的女官,沉声问小齐子:
“你上半夜看到的女官,是哪一个?”
小齐子仔细分辨了半晌,然后抬手指向站在最左边的女官。
那女官被指中后神色大变,连忙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从进宫后就一直跟着您,还是白贞姑姑的侄女,奴婢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收买去害大长公主?请您明察!”
陆太后眉头紧蹙,看了白贞一眼。
白贞脸色极其难看,她问小齐子,“你确定是她没错?”
小齐子微眯着眼,顿住片刻后道,“奴才能离近了看吗?”
陆太后点了点头。
小齐子走到那名跪地哭泣的女官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迟疑道:
“这位女官大人可有姐妹?”
白贞沉声道:
“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并无姊妹。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她?”
小齐子皱眉道:
“奴才看到的人像是她,但凑近了看,却又有些不太像。所以奴才问,这位女官大人是否有与她相貌很像的姊妹。”
陆太后灵光一现,“莫非,是有人易容成了她的样子?”
小齐子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又将这名女官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低头时他眼里满是诡谲笃定的冷光,抬头时便又变回安抚小心翼翼谨慎恭谨的模样,十分认真道:
“而且这位女官的身形,也和奴才看到的有些许出入。奴才看到的那一位,身量要矮一些。”
陆太后凤眼冷厉,扫过一排女官,最后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最久,却不动声色又移开目光,目光炯炯地望着小齐子问,“你想清楚,你看到那人到底比她矮多少?”
白贞领来的这些女官,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亲赐的令牌。
人脸可以易容成相似的模样,但她的令牌是用特殊玉石打磨而成,根本无法伪造。
所以令牌一定是真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有人偷了令牌,最大的可能是另一名手持令牌的人伪装成了白贞的侄女混入殿内给魏思音下毒。
而在手持令牌的女官中,比白贞侄女身量要矮上一些的,就只有掌管兴庆宫宝物和各殿钥匙的令翾。
小齐子躬身道:
“禀太后娘娘,奴才上半夜看到的那个人,比这位女官大人应该要矮上小半个头。”
“你确定?”陆太后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但她已经缓缓看向令翾。
令翾是个娴淡温和的女子,平时一直不声不响的,做事却十分老道稳重,又是她娘家送进宫的人,她从未怀疑过令翾会对她不忠。
但据她在深宫中待了多年的经验,有的时候,还真就是最信任也是最不起眼的人,会在蛰伏许久后,给人最致命的打击。
先帝时,这样的事她就见过一例。
一生与她为敌的纪皇后,最后不就栽在被她买通的亲信女官手上?
如今,这是有人把她对纪皇后用过的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真是其心可诛。
而她发现这名内奸的代价,竟是让她的孙女命悬一线。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躲在幕后的人。
就算是伤筋动骨摧枯拉朽,她也要把这个人在宫中的势力,连根拔起,然后挫骨扬灰!
“令翾,你站出来。”
魏灿心头郁积了太多激烈矛盾的情绪,惊怒、仇恨和担忧焦虑都混杂在一起,像无数只手在不同方向撕扯着他的心。他站在那儿,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早已是神智恍惚。
在看到陆太后怀疑上了女官令翾时,他心里好像有根弦忽然就断了,再也支撑不住,低下头来竟是一口老血吐在了地上。
“二殿下!”
在身边人的惊呼声中,魏灿身体无力地瘫软,整个人昏死过去。
陆太后遥遥朝他看来,眼里一片晦涩。
凌寒望着她,知道他走的这步棋,已经大获全胜。
而他家公主以命为饵设下的局,终于可以收场。
……
三日后,初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进殿内时,魏思音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男人轮廓优美的下巴。
她人虽然醒了,脑袋仍然有些糊涂。
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哪个臭男人赶来沾本公主的边?
滚一边去!
她伸手想推男人一把,然后迷迷糊糊地又看清了他的脸。
桃花眼,高鼻梁,精致粉嫩的薄唇,吹弹可破的皮肤。
好俊,好俏,好嫩。
尤其是那水蜜桃般晶莹剔透的小嘴唇子,让人看着就想啵唧一口,狠狠把他的水分都吸走。
刚睡醒的公主殿下见色心喜,忍不住伸手抚上男人的唇。
她的动作很轻,犹如羽毛轻柔地刮过,但男人还是立即就醒了。
他睁开眼,用那双深邃的黑瞳静静地望着她。
那眼神清淡疏离中藏着多情,关切殷勤里又隐着邪魅,像是要把她捧在手心上好好供奉,又像是要将他面前的神明拉下宝座,拥在怀里狠狠蹂躏。
魏思音被他这般看着,瞬间面红耳赤。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你怎么——”
怎么又顶着别人的皮?
害她轻了敌,以为他真是机灵会来事,又乖巧无害的小齐子,想要调戏一把。
男人用低哑的嗓音笑了笑,冰冷的手抓住她,把她柔嫩的小手放到他胸口。
然后,他大概是觉得隔着衣服不够亲密无间,干脆强迫她把手伸进他的领口里。
魏思音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整个人都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他的肌肤光滑白腻要胜过女人,却又冰寒冷硬,不像温润的玉器,倒像是珍贵却一碰就碎的瓷。
“你身上怎么会这么冷?”她喃喃问道。
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被某个拿自己的命去赌的人气的。”
男人幽幽道,“奴才被这不知死活的主子彻底气坏了身子,离小王子说奴才活不到明天了。”
魏思音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