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她之前是对阿离有过不切实际的情意,可她从未做过逾矩的事。
明明那一夜是他先招惹了她,无视她的挣扎把她的身子都摸了个遍,事后也是他不想负责,可到头来,却又是他指责她轻浮随便,真是狗男人!
她一边走一边掉眼泪,连桑落没跟上来都没发现。
桑落还站在原地。
阿离看到绿漪被自己气跑了,心里又是气恼又是自责,见这装柔弱的臭太监居然还敢留下来,瞪着他道,“怎么,要打架吗?”
桑落嘴角微扬,竟是朝他浅浅一笑。
阿离猛地发现,这小太监浑身散发的气息,竟和绿漪还在时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你果然是装的!”他指着桑落,气得跺脚,“也就绿漪这个笨蛋看不出你的真面目!”
桑落听了也不气恼,望向他的眼里流动着莫测暗光,让他察觉到了一抹危险意味。
修炼巫术的人直觉都十分敏锐,只要感觉到就不会出错。
阿离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他的身份不会简单,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你究竟是谁?”
桑落竖起手指,粉嫩的唇贴着指腹,极轻地朝他嘘了一声。
“你再不说话,我就喊人了!”
阿离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已经在用念力催动巫力,只等这少年内侍表露出进攻的意图就先发制人,先一步将对方放倒。
但桑落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叹息一声。
“离小王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奇怪的是,他的声音明明没变,可阿离就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熟悉的感觉。
阿离猛地顿住,然后压低声音道,“是你!”
“我用这张脸到公主身边,有我的原因。你是她的朋友,就当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请你替我保守秘密。”桑落缓缓说道。
阿离握紧了拳头,面露纠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倒霉,总是被牵扯进这对小情侣的感情纠纷。
上次他帮着凌寒骗了魏思音,直到现在他一见到魏思音心里还打颤,现在又要他骗人。
“我做不到。”
阿离走到桑落身边,在他耳边沉声道,“因为你的离开,公主这几日不知有多伤心。你们两个虽无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实,本来就应该坦诚相待。你遇到什么难处,那就直接告诉她,自己跑了算什么事?”
像是这种行为,那在他们南羌都算作是负心汉,被抓到了可是要割蛋蛋的。
“我会陪在她身边,但不是以凌寒的身份。皮囊都是外物,而我,永远只是我。”
桑落神色平静,他仍然顶着这张干净清秀毫无攻击性的少年皮囊,但阿离却透过他,看到那个强大偏执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对她坦白?就告诉她,你是谁啊!”阿离急道。
桑落沉下眼眸,声音仍是不疾不徐,“你摸我的脉,就知道了。”
阿离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摸上他手腕。
摸了一会儿,阿离的神色变得相当凝重,他又放出蛊王去探查,等彻底摸清“桑落”的身体情况后,他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你疯了?被毒性这么疯狂反噬,本来就对身体损伤极大,你居然还用这么猛的药强行把毒性压下。
这样下去不出半年,你的命就没了!”
桑落听了他的话,嘴角的笑意不变,淡淡道:
“人固有一死,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活不长。我什么时候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死前,还能为她做什么。”
“凌寒!”阿离厉声道,“你死了,公主怎么办?”
桑落面不改色,眼里却浮现出压制不住的痛苦,可这都改变不了他的坚定,“当然是好好活下去,成为这个世上最有权力的人,再也没人能让她受伤,也没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就连太后和皇上,都不能。”
他也知道她会痛,可那些都是暂时的。
她会振作起来,因为高贵骄傲的凤凰,是永远都不会低头的。
而他只是她曾经栖息过的那棵梧桐。
即便梧桐倒了,凤凰的羽翼也不会被折损分毫,当她再次展翅时,世人仍然要惊叹她的美丽,臣服于她的威严。
之后还会有别的梧桐树供她停歇,而他只要她记得最开始的那一棵,这就够了。
他明明是这么贪心的人,贪婪到想永远占据她,想把她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她一眼。
但最终,他却只想成全她的夙愿。
“你疯了。”
阿离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吐出这一句。
桑落笑了起来。
可能他确实是疯了吧,但他不在乎。
“你会帮我的,对吗?”
阿离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低声道,“你向我袒露身份,就是要逼我帮忙。如果我不帮你,你会怎么样?”
桑落笑了笑,“不怎么样。你是我和公主的朋友,我不会把那些下作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但你仍然会坚持你的计划,你不会停止,半年后你还是会死,而且公主还会知道,你是因她而死。”阿离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账,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无论我怎么选,都什么也改变不了!”
桑落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但你也该知道,巫医也是医者。你想我帮你隐瞒身份,那你就要继续做我的病人,让我想办法给你治病。”阿离很认真地说,“你要允许我救你,你要存有活下去的希望。”
希望吗?
桑落听着这话,只觉得太缥缈虚无。
他的身体他明白,之前那么多年被当成凶器一般挥霍无度,如今真的已到了强弩之末。
他也不过是撑着这副破败的身子,要为她燃尽最后那一点价值而已。
可想到她明媚的笑脸,他又觉得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只要能多看她几日,也是值得的。
“好。在不影响我计划的情况下,我接受你的医治。”
交易达成。
等披着桑落皮囊的男人离开后,阿离一个人靠在树上想着整件事,忽然觉得十分荒唐。
他一个高贵的南羌巫医,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治病的份,怎么现在他主动想给这男人治病,还要先答应对方的条件了?
全天底下,也就只有这男人有这样的本事,他不服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