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怀的身子一僵,转过身时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薛家那边可还等着信呢,你快点决断吧,别真耽误了两位姑娘。”魏思音看他这木讷的样子就十分头疼。
明明断案时无比敏锐雷厉风行的男人,偏偏在感情的事上这么拖泥带水,还和凌寒似的喜欢当闷嘴葫芦,还没有那位看着柔弱可人的宝珠小姐来得果敢。
正当她在心里腹诽时,陆承怀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蓦然开口:
“这段时日我会回家一趟,跟我父母说让他们把和薛家的婚事作罢。”
魏思音挑眉,“这么说,红缨表姐已经答应你啦?”
她早就看出他对段红缨有意,心里还赞赏过他眼光好,知道欣赏女将军的英姿飒爽,不像外面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整日里就知道说女人练武那就是没男人愿意娶的女老虎。
闹得好像被他们娶就是多大的恩赐似的,殊不知她表姐这样的天之骄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看上他们。
现在见他下了决心,她还真有些为这两人高兴。
两个人都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段红缨泼辣直爽,陆承怀沉稳内敛,一个是将门虎女,一个是朝廷的查案高手,倒也很是般配。
不成想陆承怀的星眸一暗,微微垂头道:
“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魏思音听了险些把下巴惊掉。
磨叽了这么大半天,他居然还没向人家姑娘表白?!
大约是她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陆承怀的耳根微红,顿了顿道:
“我心里想着,这种事快不得,还是要日久生情。”
他十分认真纯情,在他的理解中日久生情就真的是日久生情,一定要彼此见个一两年的面,每一次都以礼相待,连个小手都不能牵一下。
魏思音撇嘴道,“行吧,你慢慢来,千万别着急,等着红缨表姐的孩子摆满月酒,你去随个份子,送点贵重的礼物,到时候红缨表姐那么重情义的人一定会把你当成兄弟。”
陆承怀被她损得哑口无言,迟疑了片刻后道:
“可是,段小姐说她现在已经把我当兄弟了,还要和我结拜。”
魏思音听了差点噗嗤一声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像看稀奇物种似的看着他。
陆承怀低低叹了口气,一脸忧郁地说了句告辞,走出雅间。
魏思音看着这位大好青年因为感情受挫而显得无比沧桑的背影,心里感慨,真是流年不利,倒霉的不只她一个,大家的情路都十分坎坷啊。
紧接着,她又想到某个混账,越想气越不顺。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自己跑什么,是觉得他受了重伤她就能不管他了?
就算他那一身武功都废了,那就换她把他护好。
他们二人已经托付终生经历过生死,他却离她而去,不管他有什么原因,在她心里都不可原谅。
“公主,吃些茶点吧。”桑落从侯在门外的掌柜手里取来茶点,小心翼翼地劝道。
魏思音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里沉着一片凛冽冷意,让他心里一颤。
但随即她就收敛了戾气,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核桃酥塞进嘴里。
桑落默默地看着她细嚼慢咽,眼里闪过莫名的情愫。
等魏思音咽下核桃酥,她心里有些郁积已久的东西让她想要一吐为快,于是就拉着这个内向羞涩的小内侍道,“你说,为何这天底下的男人,永远都不明白女子的心思?他们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桑落纤长的眼睫遮掩住了他眼里的不自在,顿了顿才怯怯道:
“奴才是太监,不太懂男人的事。”
魏思音被他懵懂无辜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然后又觉得自己笑得很不厚道,连忙道:
“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这孩子摊上了个狠心的爹,是个被迫净身入宫的苦命人。
想及此,她望着他,目光里多了几分爱怜。
桑落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不动声色地垂着头。
公主殿下这般看着他这副皮囊,莫非真是动了心?
……
魏思音回宫后,去了陆太后那里。
这几日她因为避嫌,一直都没去见姜芷琴,但这次她却请示了太后,然后走入软禁姜芷琴的宫室。
陆太后没有亏待姜芷琴,这间宫室虽然不算华美,但也十分雅致,该有的陈设一应俱全,姜芷琴穿了身绸缎衣服,正坐在床边绣花。看到魏思音来了,她受了惊吓,不小心把绣花针刺破了手指尖,流出几滴鲜血。
魏思音浅笑着道,“表姨这双手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可要小心点。”
姜芷琴把绣花布扔到床上,猛地收回手,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也不站起来行礼。
魏思音不甚在意地坐到姜芷琴对面的凳子上,饶有兴致般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
能看得出来,姜芷琴年轻时的相貌即便算不上绝色美人,那也是个清秀佳人,而且是眉目端庄又不失秀气的闺秀模样。
但要论精神气和风情,她就比她那嫁作端王妃的长姐差了些许。
魏思音当着她的面取出画卷,摊开了后,画上的端王妃眉目含情嘴角含笑,雍容高贵让人过目不忘。
不愧是当年能和她母后并称为帝都双姝的美人。
姜芷琴看到画卷,眸光变得晦暗幽邃。
她原以为魏思音这次来,一定是为了云氏的事,没想到对方却要问她姐姐的事。
“你姐姐也在福安手里吧?”魏思音神色淡然地看她,“她的姿色要胜过你,她受的折磨不会比你少。你们姐妹两个一同长大,之后又共同落入贼人之手,理应姐妹情深才是,你就不急着把她救出来?”
“我不知道姐姐在哪里。”
姜芷琴的神色似是有些恍惚,她喃喃道,“当年我是从承信侯府逃出来的,姐姐和端王在一起,她的下落究竟如何,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魏思音嘴角的笑意变冷:
“你在福安那里,就从没见过你姐姐?也没听人提起过她?”
“没有。”
姜芷琴想也不想便红着眼眶道:
“我还试着打听过姐姐的下落,可福安那个罪该万死的禽兽,他以让我生不如死为乐,知道我忧心姐姐,所以更不肯解开我的心结。
他甚至找来一具身前遭受过惨无人道虐待的无头女尸,指着那赤裸的尸身对我说,这就是我姐姐。
幸好我见过姐姐的身子,她右侧腰上有一颗形似梅花的胎记,但那女尸身上没有,我就知道这不是姐姐。”
魏思音冷冷看着姜芷琴,也不继续向她打听端王妃的下落,忽而话锋一转:
“你可知道以你如今的处境,对皇室之人撒谎,会是何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