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刷得一下红了脸,却假装若无其事,仰着脖子露出高贵冷艳的神情,“公主一言,驷马难追。本公主答应的事,何时食言过?你不用一遍遍地重复,我亏待不了你的。”
听到她故作霸气的口吻,凌寒强忍着笑,眸光却在重新瞥见她手臂上的伤时,瞬间冷了下来。
他转头对绿漪道,“太师府如今已经大乱,你带着公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绿漪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胡乱着点头应下。
魏思音在离开前,顿住脚步望着凌寒,“你还要做什么?”
凌寒眼里刚刚凝起的戾气在她看来时便消融成一片春水,眉眼温柔,朝她安抚地笑,“不做什么,只是收拾一下这些烂摊子。”
魏思音心里思忖着,虽然这家伙从不知爱护他自己的身体,但现在她和他被绑在了一起,他若是受了重伤那她也逃不过,他若是真心疼她,那就冲着这个,他也绝不敢乱来了。
这么看,同心丝的好处确实很多,起码让他不敢再随意糟蹋自己。
“本公主等着回宫后,凌督公亲自来为我上药。”
她说完便带着绿漪和一众鬼面卫离开。
凌寒一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对阿离道,“离小王子,如今图珈圣女已经到手,你可有办法让公主从此以后都不会因我再受伤了?”
阿离摇头道:
“就算一切顺遂,我也只能消除你体内郁积多年的邪毒,让你不用再短命,她便也不用将她的寿数分一半给你。至于你受伤他也会受伤这件事,从同心丝种进你们体内那一刻便注定如此,我无能为力。”
凌寒神色冷沉,眼神阴戾如刀。
他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早就习惯了身上各处伤口,可若是让魏思音陪他一起,那还不如杀了他。
不,他还不能死,因为他一死,她也要陪着。
她在种下同心丝前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可却一意孤行——
他的公主殿下,怎么就这么傻?
忽然之间,他就觉得她是否瞒了他什么,是不是生出过后悔的念头,这都不重要了。
他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他只要她离了他,也能好好活下去。
凌寒声音低缓,语气平静得可怕:
“阿离,我不用你帮我解除体内毒性。你说过,图珈圣女身上有各种蛊虫,你或许能从中提炼出万蛊之王,而巫蛊同源,只要有了蛊王便能克制所有巫术。既然如此,我要你想办法把同心丝从她体内取出。”
这样若是哪天意外到来,他还能为她挡刀,用他的命,护她最后一次。
而不是拉着她一起死。
毕竟他杀了太多人,也有太多人想杀他,他可以付出一切去保护她,却不敢保证他能护好自己。
阿离眉头紧皱,愤怒地瞪着他,“你真觉得公主没了你,还能活得下去?”
凌寒转过头看着阿离,一双凤眸灿若寒星,他眼里的光是那么明亮坚定,“她能。”
他离了魏思音就活不下去,可他要她离了他也能活得比谁都好。
若是她做不到,那就让她忘了他。
就当他,从来都只是那个沉默寡言,跪着服侍她的凌内侍。
从始至终都未走进过她心里。
“阿离,若是将来真有那一日,我必须一个人赴死,我希望我不会后悔牵累了他。我死后,你最后帮我一次忙,给她下蛊也好,用巫术也罢,就让她忘了这段情,不必因我伤怀。”
凌寒平静的言语,让阿离满心都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阿离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中原人。
这里有很多薄情寡义的混蛋,也有凌寒这样的人。
阿离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凌寒。
若是说凌寒有情,这人又能做到要抹杀爱人心中他的存在,这么残忍至极的事;若是说他无情,他对他自己却更残忍,甘愿用生命去成全爱人,又甘愿爱人失去这段记忆,连他为她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夜色里,凌寒的眼眸比月光更明亮纯粹,他望着阿离,露出阿离从未见过的偏执神色,用恳求的姿态道:
“你是我的朋友,请答应我。”
阿离沉默了许久,然后点头道:
“若是真有那一日,我答应你。”
凌寒嘴角刚要勾起,却又听阿离无比郑重道:
“但这只是在你不得不去赴死的情况下,我才会为你解除同心丝。在这之前,我会先兑现我对公主的承诺,想办法解开你体内毒性,否则我对不起她。”
凌寒沉声道:
“最危险的时候就快到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到我真快要死了的时候你再为我解开,那就来不及了,你想害死她吗?”
阿离的眸光闪烁不已,显然有些动摇。
凌寒深深看着他,“你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复。”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即便一个人再如何聪明,也总有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意外发生。
就连凌寒也并不知道他说的那一日究竟会在何时到来,他只知道,他要在那一日到来之前确保他的公主无忧。
他对她的爱,不只是占有和欢愉,也是无上的信仰。
但身为男人那骨子里的卑劣暴虐的占有欲,这是本能的贪念,即使是他也割舍不掉。
所以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会和他的公主尝遍人间极乐。
用他的所有,在她身上书写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在他的灵魂上,刻下独属于她的烙印。
……
火光冲天后,太师府连夜被抄。
明镜司下手的速度极快,由穆闯带头,偌大的太师府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便把该抄的东西都抄了,该抓的人也都抓起来了。
原本风光体面比许多诰命夫人更像贵妇的五姨娘周氏,此时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似的被两名番子按在地上,她拼命地挣扎,嘴里嘶喊着,“这都是你们明镜司的阴谋,老爷呢,我要见老爷!”
其余的女眷也跟着哭喊,穆闯亮出刀锋横在五姨娘光洁的脖子上,她们瞬间噤声。
五姨娘倒闭其他人有些胆识,用怨恨的眼神瞪着穆闯,“我家老爷是不是已经被你们这群颠倒黑白善恶的走狗杀了?你们督公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大长公主让他动的手?!”
穆闯根本就不屑于对一个泼妇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
“刘钟年与顾氏使者私下会面商议谋反之事被督公当场抓获,再加上从太师府各处搜出的罪证,已经坐实他也是顾氏乱党,督公已命人将他押去天牢等待皇上发落。”
五姨娘闻言,猛地感到绝望。
她当年就是顾氏从扬州买来的瘦马,悉心培养后被送到刘钟年床上。
伺候了这老头这么多年,装了这么久的柔情蜜意,为他生儿育女,又替他打理各种家宅琐事,她费劲了心思才换来太师府如夫人的地位。
原本想熬到她的儿子继承家业,她跟着母凭子贵的那一日。
可如今太师府的一切都在这个夜晚葬送,她不仅彻底没了指望,还要作为罪臣家眷被充入教坊司。
她低下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穆闯看她哭,心里无动于衷,因为知道这个外表柔弱的妇人,私下都做了多少脏事。
这种仗着权势欺压弱者的女人,并不值得被同情。
有手下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
“副使大人,按照您说的位置找过了,但没找到太师府六小姐。”
穆闯略有些意外。
他帮着长公主殿下打晕刘允玫后,就让人把她藏在了靠近风月院的那个供下人用的茅厕里。
刘允玫的手脚都被绑着,嘴巴也被捂得严实,不可能在醒后自己逃走。
但现在人却不见了,难道是被什么人救走了?
虽说她只是个喜欢折磨男人的庶女,并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秘密,但督公走之前交代过,太师府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让人继续搜,务必要找到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