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太师府门前。
丫鬟扶着柳青下了车,很快便有太师府的管事迎上来,态度热络地把她们请进府内,又换了名穿金戴银的仆妇接待她们。
柳青不忘回头吩咐了一句,“那个书生是我在路边偶然看见的,瞧他容貌不错又写得一手好字,便带进来送给玫姐姐。”
仆妇听了喜笑颜开,“六小姐这几日一直念叨着身边伺候的面孔都看腻了,她一定会喜欢柳小姐您送的这份礼。就是不知这书生姓甚名谁,家里都有什么人?”
柳青微微一笑,“那书生一看就家境贫寒,料想是平门小户出来的。待会儿你们摸清了他的底细,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仆妇连连点头,“柳小姐说的是。这帝都这么大,少一个平头百姓算得了什么,自然没人会为这种小事来叨扰太师府。”
“那是,还是让玫姐姐开心重要。”
两人谈笑之间流露出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完全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说了几句后,仆妇迈开脚步,将她们引至女客聚会的地方。
柳青心里藏着事,她深知那书生的底细不干净,担心明镜司给他的假身份天衣无缝吗,就连太师府都查不出他身份有异。
她虽受胁迫必须把人打进来,可心底还是希望太师府不会步入圈套。
倒也不是她和姑奶一家有多深的感情,只是现在刘太师如今与她父亲也算时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加上明镜司的人是被她带进来的,她不想真闹出了什么大事,自己脱不了身。
女客们都聚在太师府东边的旖霞园。
刘太师的母亲在世时信佛,死了夫君后就住在这处地方虔心礼佛,后来她也病逝后,刘太师最受宠的第五房妾室看中了这里,他为了让爱妾开心便将这里重新修建栽种百花,这里便从清净幽雅的禅院,变成了风光旖旎的消遣之地。
太师府夜宴,女客这边本该是太师夫人出面做主,可这宴请宾客的地点却选在了五姨娘的心爱之地,五姨娘穿着一身锦绣长裙主持大局,根本不见柳夫人身影。
由此可见在刘太师心中,正室夫人的地位还比不上他的爱妾。
柳青刚到,五姨娘就笑吟吟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与她亲热交谈。
五姨娘周氏生得妩媚多情,虽然年过三十仍然艳光四射,但跟在她身旁的那名少女却是相貌平庸,身形也肥胖臃肿。
少女的右脸颊上还长了一大块黑痦子,看起来很吓人。
柳青见了少女,却很是讨好地笑着,“玫姐姐,许久不见了,妹妹都想你了。”
这少女虽然是姨娘所生庶女,却是刘太师最宠爱的女儿,整个太师府都要尊称她一声六小姐,为人是出了名的乖戾冷血,甚至到了心性扭曲的地步,以折磨俊俏男子为乐,据说死在她手里的男人,已经不止一个。
也不是无人报官,但刘太师以那些男子都签了卖身契为由,又说他们都是意外身亡,又用重金打点来查案的刑部官员,以至于刘允玫犯下命案也没受到任何惩罚,日复一日的就愈发行事肆无忌惮。
而柳夫人生的嫡女,虽然无论是姿容还是才情品性都要远胜过六小姐刘允玫,奈何刘钟年就是眼瞎,只宠爱这个幺女,无条件纵容爱女的恶行。
刘允玫瞥了柳青一眼,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冷光,有些阴郁地笑了笑:
“我听说,你带了礼物?”
柳青眸光闪烁,顿了顿点头道:
“是个皮相还看得过去的书生,姐姐不是一直喜欢有才华的男人吗?”
刘允玫冷哼一声,不屑道:
“才华归才华,但男人还是要贵气些才好玩,一身穷酸气,多倒胃口。”
柳青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道:
就你这副尊容,也只有仗着太师府的权势玩弄那些穷苦人家的男儿,身份高贵又相貌俊美的男人,哪里看得上你?
刘允玫因为外貌的缘故,对旁人的态度很敏感。
她仿佛能看出柳青内心的想法,微微眯起了眼,“说起来,青儿妹妹的婚事拖了这么久,还没个下文。那个顾沅没被废时,倒当得起帝都第一贵公子的称号,可他之后竟那么无能窝囊,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也怨不得妹妹看不上他,拒了他的婚约。”
帝都的夫人贵女们都知道,顾沅还是顾氏世子时,柳青一门心思讨好他,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即便有魏思音这个嫡长公主霸占着他的正妻之位,她这尚书千金却是为他做侧室也愿意。
但顾沅一被废,她就立即变了态度,还在顾沅登门求助时,命家中的仆从把他撵了出去,气得顾沅站在街上大骂她以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说她外表清高出尘,装得善良温柔,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趋炎附势。
因为顾沅这一骂,柳青在帝都众多世家公子眼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他们虽然也都不愿和顾沅有来往,却也借他看清了柳青的真面目,都在背地里骂她虚伪卑鄙水性杨花,再没人把她当成梦寐以求的贤妻。
刘允玫当她的面提起这个,就是在恶心她。
果然,柳青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
五姨娘见状赶紧打圆场,假意呵斥刘允玫,“玫儿你瞎说什么,那顾沅算什么东西,怎能高攀了青儿?”
“嗯,是高攀不了,毕竟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配不上的,就是配不上。”
刘允玫阴阳怪气的,把柳青气得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有道娇俏玲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的确,癞蛤蟆就算把舌头都馋掉了,那也吃不上天鹅肉。但这癞蛤蟆可不只一只,有时候还有一只癞蛤蟆想吃另一只癞蛤蟆,亦或一只癞蛤蟆嘲讽另一只癞蛤蟆的好戏上演,真是有意思的很。”
这下连刘允玫都瞬间沉下脸色。
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丑,因为父亲的宠爱没人敢说她是癞蛤蟆,从来都只有她嘲弄别人的份,如今竟然敢有人说她也是癞蛤蟆?!
她极残忍地想,她要把这女人的嘴用刀割下来,然后把对方的脸划烂,再效仿西汉时的吕太后,把这女人制成……
可还没等她想完,她就看清了那人的脸。
五姨娘在她身旁发出一声惊呼,“大长公主殿下,妾身不知您驾到,有失远迎——”
魏思音根本不理会五姨娘,微微抬起下巴问一旁战战兢兢的太师府仆妇:
“本公主来了,按照礼数该由你们太师夫人亲自相迎,她人呢?”
言下之意,便是五姨娘一个卑微妾室,不配在她面前充太师府的女主人。
那仆妇哆嗦着看了眼五姨娘,见对方满眼冷意,猛地低下头道:
“大夫人她身子不适正在卧床静养,今夜太师宴是由五夫人主持……”
“五夫人?”
魏思音美眸里是满满的讥讽之意,她终于看向五姨娘,但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本公主若是没记错,按照大齐的律法,只有正室才能被称为夫人,而每个男人都只能有一位正室,就连我父皇都是如此。你们太师府倒好,竟然有五位夫人,难不成太师大人这是知法犯法,停妻再娶?”
五姨娘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支吾着想为刘太师说话,魏思音的视线却又掠过了她,落在柳青身上。
柳青原本看不起魏思音,可如今魏思音成了监国大长公主,顾氏却被打成了乱臣贼子,她的家族处在夹缝中摇摆不定,自己帝都第一才女的美名也被因为顾沅之事被踩得稀碎。
在魏思音面前,她竟是抬不起头来。
“柳小姐,太师府夜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柳府只派了你来呢?”魏思音微笑着问她。
柳青硬着头皮道,“父亲忙于公务,母亲又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太师府的女眷,所以就只让臣女一个人来。”
魏思音点点头,又看着刘允玫道,“如今顾氏之乱尚未平定,朝廷里乱成一团,太师大人倒是很有闲情雅兴,竟然还在府里设宴。”
刘允玫藏住眼里的恨意,皮笑肉不笑道:
“父亲设宴是为了集结有志之士为皇上和公主分忧。
至于我们这些女眷,虽比不上男子汉大丈夫能为国解难,也不如大长公主您这般聪慧过人能以女儿身稳坐庙堂,但我们也想为大齐的安稳尽一份力。今夜聚在此地,是想典当了闲置的首饰衣物,给平乱的将士们筹集银两。”
魏思音恍然大悟般点着头,“原来太师大人是这般深意,刘六小姐又是如此深明大义,本公主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刘允玫冷笑道,“公主谬赞。不过臣女也有一事不知,您亲自驾到,可是有何吩咐?”
说着,她示意身旁的丫鬟取来一个极为精致的木盒,里面已经堆了许多华贵首饰,还有几张银票。
“公主不只俸禄丰厚,手里还握着云氏的众多产业,您既然来了,便也捐献一些,给众姐妹们做个榜样。”
刘允玫其实不差魏思音这点钱,可刚才魏思音公然嘲弄她,她无法直接发作,便拐着弯要让魏思音出血,就是想要报复。
却不料魏思音笑了一下,对跟着的绿漪道:
“绿漪,取张一万两的银票。”
众人都把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绿漪真拿出一张万两银票放进木盒。
刘允玫都懵了,她想到魏思音好面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必定要拿出点好东西,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
正当她欣喜若狂想收回木盒时,却见魏思音颇为自然地从太师府丫鬟手里取过木盒,然后转手交给绿漪,让对方收好。
刘允玫愣了一下,然后愤怒道:
“大长公主这是做什么,木盒里的东西不是用来孝敬您的,而是众姐妹给大齐将士的一番心意,您怎么能独吞!”
魏思音朝她无辜地笑,大大方方道:
“谁说本公主要独吞?大齐将士守的是魏氏的江山,你们要捐军费,那便由我这个大长公主代劳,亲自监督确保这些银子都能交到将士们的手上。
你们放心,这功劳不会少了你们的,凡是今日捐献了东西或是直接出了银票的人,我都会让绿漪一一记下名字,到时候把军费给到将士们时,会让他们知道是哪几家的小姐体恤他们,更会在朝廷上提起各位的善举,谁都漏不了。
当然,我也忘了提是由你刘六小姐牵头促成的此事。”
她说的方法很公平,但刘允玫气得嘴都歪了。
因为刘允玫说什么要捐军费,根本就是幌子而已。
从别家小姐手里收的这些东西,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只是经过她娘舅在外面私开的商行转一圈,置办些劣质的过冬衣服和粮食给军营送去,大头的银子最后都是要进她手里。
在场的贵女们其实也都明白她的把戏,只是不想得罪了太师府最受宠爱又睚眦必报的六小姐,这才忍着肉痛由她摆布。
如今魏思音这么一搅和,反倒合了她们的心意。
既然都出血了,与其都让刘允玫这个霸道的丑女贪去,她们倒宁愿是真做了善事,还能在皇上面前落个好名声。
眼见着众人都弃了自己,簇拥在魏思音身旁,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再看着魏思音那张花容月貌的明媚面容,刘允玫心里不平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
她冷了脸,甩袖就走。
五姨娘拦都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
刘允玫穿过重重游廊,走到一间僻静的小院。
院门外站着一个粗壮婆子,见到她满脸堆笑,“小姐,新来的货已经洗好了,已经脱光了绑在床上,您可要宠幸他?”
刘允玫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抬脚踏进院子。
世间男子都好色,因为她的身段不够苗条,脸上又长了颗除不掉的痦子,即便她贵为太师爱女,那些她看得上的男人,也都不愿意迎娶她,害得她到了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一辈子都没有指望。
而魏思音那样的女子,就凭着一张美艳的脸就能风光无限,把别人都争着要嫁的顾家公子踩在脚下,凭什么?
还骂她是癞蛤蟆,难道她不想当白天鹅吗?
她如今动不了魏思音,但在魏思音这儿受的气,都要在臭男人身上讨回来!
刘六小姐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开厢房的门,幽暗的室内熏着暧昧馥郁的情香,透过半遮半露的红色纱帘,她隐隐瞧见床上的风月景色。
男人修长精壮的身子在红纱上勾勒出诱人浮想联翩的剪影,他紧绷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朝后仰去,显然已是被情香撩拨得浑身燥热,可双手却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连为自己纾解一番都做不到。
更要命的是,他的双眼上还覆着黑色绸布,封闭了他的视觉,让他只能在黑暗中沉溺于他不能掌控的身体。
见到这一幕,刘允玫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她舔了下嘴角,故意放慢脚步,让床上的男人能听得见她缓缓走进的每一步声响。
忽然,脚步声顿了一下。
一双柔嫩却有力的手从她后边伸过,又浸了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嘴,让她陷入昏迷。
当她朝后倒去时,托着她的人呼吸一滞,显然是低估了她的体重,险些被砸个半死!
那人发出极轻的一声唔,然后嫌弃地把人朝身后一推,两名黑衣人接过刘允玫,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
代替了刘允玫的人朝四周看去,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刑具”,大开眼界。
她滴乖乖老天爷,真是没想到啊,这刘六小姐玩得这么花的吗?
这人想了一会儿后,踮起脚尖做贼心虚似的从墙上顺手摸了小皮鞭,然后继续朝床上的男人走去。
离得近了,她好像都能看见他精壮小腹上豆大的汗珠,像珍珠一样滚落到诱她深入的地方……
“宝贝,我会让你尝到,何为欲仙欲死的滋味。”
她阴恻恻地笑着,那眼神显然已经把床上的男人当成可以随意玩弄的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