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压住心里的惊疑,看着魏烨的美眸染上冰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凌寒不是太监,还能是你男宠?要不要我把他找来,扒了他的裤子给你看看?”
她这么说也是在试探魏烨。
若是他从别处听到了什么风声,真的对凌寒是否净身产生怀疑,那凭他从不知点到为止的性子,一定会坚持要她把凌寒找来验明正身。
但魏烨只是讪讪一笑,嘴里嘟囔道:
“他真是太监哥哥就放心了。我看他眼神不像善茬,就怕你天天和他走那么近,再被他欺负了。”
魏思音用眼刀剐他一眼,冷声道:
“哥哥还是别担心我了。你抢了皇叔女人的事,父皇可还在给你收拾烂摊子呢!”
闻言,魏烨不服气地撇嘴:
“皇叔他府里那么多女人,平日里对怜儿不管不问的,还由着他府上别的姬妾欺负她。我把怜儿带走,是把她从苦海里解救了出来,又不是做坏事。事后我也向皇叔赔礼了,送了他那么多珍宝字画,他还不满意,去父皇那儿告我的状,又煽动宗室里那些本来就看我不顺眼的人,说我这个太子德不配位。你说他这个当长辈的,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一些?”
听着他这一通抱怨,魏思音想吐槽都无处下口。
敢情这位爷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魏烨见魏思音不说话,低下头抚弄着自己腰间的玉佩,轻声道,“我知道,不仅外人这么想,就连妹妹你都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太子。”
魏思音垂下眼眸,端起手边的茶盏,并未出声。
魏烨见她不回答心里也明白,他自嘲地一笑,“我自己也清楚,我将来就算真能坐上那把龙椅,也不会是什么明君,但我偏偏又是父皇唯一的嫡子。”
魏思音猛地放下茶盏,盯着他的目光锐利了三分:
“这话你可对别人说过?”
魏烨摇头道,“我还没傻到这地步,当然是只对妹妹你说过。”
魏思音很严肃地警告他:
“那你以后记住了,这种话以后就是在我面前也不能再说!”
魏烨被她冷肃的神色所慑,愣了一会儿后道:
“我答应你。”
他心里觉得奇怪,以前那个娇蛮任性又把满腔心思都寄托在情爱上的妹妹,是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如今的她冷静强大,在她面前,他不仅没感觉自己是哥哥,有时候还感觉他其实是她儿子。
还别说,她管教他的样子,真让他想喊一声娘。
魏烨恍惚了一阵,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皇叔想把怜儿要回去,但我知道怜儿一回去必死无疑。可不管我怎么求情,父皇和皇祖母都让我把人还回去,以此安抚宗室人心。我只能来求妹妹你了,你帮帮我,起码也要留她一条命啊!”
魏思音冷冷望着他。
魏烨忽然来找她,她还以为他是开窍了,是为了大齐的存亡想来尽储君的职责,却没想到他先是质问她和凌寒的关系,然后又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个女人来向她求助。
他可知道,若是顾氏之乱平定不了,战乱四起,天下苍生都要因此流离失所,到时会死多少人?
魏烨被她凌厉冷冽的眼神盯着,很有些无地自容。
他也知道,他现在提这要求不合时宜,但想到怜儿那样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这时候若是他不想办法救她的命,那她必死无疑,他就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是我为了一时的意乱情迷害惨了她,罪过在我身上,她真的是无辜的!”
魏思音因他这句话,忽然就感到很无奈。
她这个哥哥身为太子,心中没有江山社稷,只有儿女情长。
他注定是一个失败无能的储君,作为男人他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但他终究不是冷漠残忍之辈,他还有良心,知道去怜惜一个无辜女子的命。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定定望着他道:
“你既然清楚错的人是你,你的容儿是无辜的,那你可愿意站出来承担罪责?”
魏烨不假思索地点头:
“我愿意,只要皇叔肯放过怜儿,让我去给他跪着赔罪,我都照做!”
“跪着赔罪倒不用,我有办法让此事揭过。但你心里要有数,这件事之后,宗室必然不服你这个太子,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真愿意你的储君之位因此而动摇?”
魏思音说完就观察着魏烨的神色。
这回他犹豫了许久,然后苦笑了一下道:
“若是因为害怕失去储君之位,就连这点罪责都不敢承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去死,那我连人都不算,还怎么当好这个太子?”
他说着,神情终于变得坚定了些许:
“妹妹,你若是男儿身,就算让我让出这个位置又如何?我怕的不是我做不成太子,只怕将来这江山之主,身上没有流着母后的血,又让外祖这么多年的付出都付诸东流。”
魏思音的眸光闪烁了片刻。
她眼底涌动的暗芒,是魏烨看不懂的野心。
就算她不是男儿身又如何?
这江山不是没有过女主,唐朝的武后曾开创过历史先河,是谁说女子就撑不起头顶这片天?
她哥哥不是当皇帝的料,她不想祸害了大齐国运,又不想让别的女人的孩子坐上龙椅,那她就自己来争抢。
想清楚后,魏思音云淡风轻地站起来,下了逐客令:
“你那个怜儿的事,我会帮忙。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魏烨见她答应,满脸喜色。
再三道谢后,他正要转身离去,忽而被魏思音叫住,“哥,我帮你,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
魏烨愣了一下,回头不解地看她,“妹妹如今这么厉害,我看你的手段远在我之上,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
魏思音朝他轻笑,那笑意不达眼底。
“妹妹也没什么事是要哥哥出力的,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对你说了凌寒的坏话?”
魏烨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没谁,都是我瞎听的。”
“哥哥说谎。”
魏思音慢条斯理地走近他,看似柔和的语气,却给他极强的压迫力,让他比见了父皇还紧张,“哥哥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珠子都叽里咕噜地乱转,还会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你手上戒指,一点都没个太子殿下的样子。”
魏烨被她唬得脸色煞白,眼神飘忽不定,根本就不敢直视她脸上的明媚笑意。
魏思音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
“哥哥不肯说,那就让妹妹猜一猜。是不是刘太师去找你了,和你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魏烨露出悚然神情,十分震惊地看着她。
他这乖乖妹妹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难不成,她是派了人监视东宫?
魏思音一看他的表情,冷哼着松开他。
她就知道,刘钟年这人表面和善,暗地里包藏祸心。
魏烨见她转过身去,怕她生气了不帮他救容儿,赶忙道,“妹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听别人乱说。”
魏思音冷冷道:
“刘太师都和你说了什么,原话给我复述一遍。”
魏烨只觉得她现在是行事越来越霸道,脾气也愈发厉害,实在是惹不起,只能像被私塾先生抽查功课的学子一样,绞尽脑汁回想刘太师的话,然后一点都不敢保留,乖乖说给她听。
完了还要被她怀疑地打量,“就这些?”
魏烨恨不得举双手发誓,“姑奶奶,我哪敢骗你!你要是不信,我把刘太师找来——”
魏思音沉声打断他:
“哥哥听好了,你以后再见了刘太师,仍然是用和以往一样的态度对待他,不要让他看出任何异样。”
魏烨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一些,“妹妹,你该不会怀疑刘太师——”
在要说出顾氏乱党这四个字时,他陡然闭嘴。
“我知道了,不会打乱了你的计划。”
等魏烨走后,魏思音找来一名最可靠的鬼面卫,让他给宫外的凌寒带一句口信。
……
与此同时,福安刚见了文帝回来,他露出困乏的表情对伺候的小宦官道:
“咱家乏了,你们都退出去吧。”
几名小宦官退下后,他却没躺下,而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一炷香后,一个黑色的人影翻窗进了他的卧房。
福安问黑衣男人:
“贺凕,我让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贺凕跪下道,“顾老夫人已经痴傻,至于顾澜……”
他的神情忽而变得古怪。
“顾澜怎么了?”福安皱起眉。
贺凕顿了一下才道,“他被凌寒接进了明镜司。”
若是在别的地方还好说,但在明镜司动手,那势必会暴露他的人,也等于和凌寒在明面上撕破脸皮,大动干戈。
福安神色阴冷至极,“他这是想好了,要与我为敌。”
贺凕望着他,趁热打铁道:
“福公,凌寒他就是个见色忘义的白眼狼,属下早就看出,他被长公主所惑,成了她罗裙下的一条狗!这次顾氏党羽那么多人被抓,也是这对狗男女的功劳。顾氏被他们打到七寸,元气大伤,要是就纵着他们这么下去,怕是顾氏成不了事,福公您的计划就也进行不下去了!”
福安沉下眼眸。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就是拿顾氏当幌子,先在暗中逼他们走上谋反这条路,让魏氏皇族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对付他们上,当这两方撕咬不休时,他在暗中筹谋他的大业就少了极大的阻力,到时在神不知鬼不觉时,他豁然出手,无论是大齐皇族还是众世家都无还手之力,这江山还不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顾澜必须除掉,先不要用你的人,让那伙图珈人出手。我养他们这么久,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若是这次他们仍然把事情搞砸,那就不必再留着他们。”
想到那些行事高调嚣张的黑蛊师,福安就没有好气。
他之前利用图珈余孽在帝都作乱,一来是为了在城内制造恐慌气氛让人心动摇,二来也是想借这些人的邪术,除掉对大齐皇室最忠心,也最有用的人。
这其中就包括手握兵权的镇国将军府。
段久安是大齐第一猛将,在军中威望极高一呼百应,若是之后真打起来,他将士叛军最大的威胁,所以必须先除掉他。
福安原本想让段久安死在魏思音面前,让她从此背负不祥之名被宗室和百官厌弃,却没想到这些图珈人最终竟然失手了!
还被魏思音逮个正着,导致事态发展险些脱出他的掌控。
之后,更是出现了图珈圣女背叛了他,私下与顾澜达成交易的事。
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狗。
“把顾澜杀了之后,再去杀了那个圣女,最后轮到的,就是凌寒。”
福安冷着脸,一字一顿道:
“既然他不愿当我的儿子,那我就成全他,让他和他心爱的公主殿下死在一起。”
贺凕眼里闪烁着亢奋的冷光。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凌寒要倒霉的时候!
“福公,还有件事请容属下禀报。”
“说。”
“今夜在太师府有一场晚宴,刘太师要借此机会暗中接见顾氏的人,凌寒似是想混入其中。既然您已经想好了让凌寒死,又何必等到顾澜和那妖女咽气?不如今夜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