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魏思音如此可怕的一面,顾澜却是面露欣赏。
他与世间绝大多数男人不同,他最不喜欢女子柔弱娇小只会依赖男人的模样。他贪慕强大的女子,尤其是像魏思音这样外表美艳娇柔,仿佛头脑空空只能靠美色取悦男人,骨子里却凶悍强势的女人。
她平日里和他虚与委蛇巧笑嫣然,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可他从未忽视过她眼底的森然冷意。
那种丝毫都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想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后亲手推他下深渊的狠诀,真是让他格外痴迷。
他喜欢她踩在他心尖上跳舞,喜欢她舞动时明媚张扬的姿态。
男女之间的追逐,不就是要足够残忍才有趣?
而她现在这副卸下伪装,将内心所有暴戾都袒露在他面前的模样,却令他更加惊艳。
这才是她,真正的她。
他利用那个图珈妖女,让她看到她真正在意的人最不堪的一面,将她自以为的爱意逼至绝境,而她给他的回馈果然刺激,让他身上默默流淌的血都为此沸腾。
但让他意外的是,魏思音并没有提起凌寒:
“顾澜,你能从图珈圣女手里拿到蝴蝶,到底和她达成了什么交易?你知不知道,她住的院子里都有什么?”
她以前选择和顾澜合作,与他里应外合扳倒顾崇善父子,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只要能除去顾崇善这个中书侍郎,她可以接受顾澜对她的算计和反利用,但若是顾澜真和图珈人一起残害大齐百姓,那她会立刻停止所有计划,先把他送进天牢!
她魏思音是野心勃勃要玩弄权术没错,可所有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那些阴毒狠辣见不得人的手段,都绝不能妨害到江山社稷,更不能牵扯进大齐百姓的命。
不然,她和前世时践踏苍生换取自身荣华的顾氏之人还有何区别?
她更不会忘了,她是大齐的长公主。
既然生下来就受万民供养,即便所有人都诟病她的德行,她也不能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顾澜望着她震怒的眼眸,忽而就明白了,原来她的愤怒不只是因为凌寒瞒着她的“秘密”。
没想到,这朵看着行事肆无忌惮,仿佛被皇帝宠坏了的天家富贵花,原来心里还装着天下苍生。
他想及此,忽然就笑了。
笑得非常开心,他真的好久都没这么真心的笑过了。
魏思音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眼里充满憎恶和嫌弃。
她以为他是在笑她居然关心那些被黑蛊师害死的人,于是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想放一把大火,把整座顾府的人都烧死算了!
这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畜生,自以为是高贵的人上人,就不把平民百姓的命当成命,居然还有脸说是世家清流受人尊敬,他们都不配活在这世上。
顾澜察觉到她在这一瞬间膨胀到极致的杀意,终于收敛了笑容。
他虽然因她的怒火而亢奋,但他也不想她真的气疯了,一刀就捅死她。
“长公主殿下,您误会了。”
顾澜向来不喜欢对别人解释太多,哪怕是他的父母兄弟。
他觉得,这些需要他解释的人,都是愚蠢的庸人。可魏思音却让他觉得,她和别人都不同。
“我误会什么了?你明知道图珈黑蛊师把那座宅子当成了老巢,他们是什么行事手段,你不了解?你当真猜不到,他们会在那里害人。那些无辜死去,被那妖女当成养料滋养蛊物的人,可都是你的同胞!”
魏思音眼里的凛然怒意,让近在咫尺的脸都变得高贵圣洁。若是让天下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哪里还会有人觉得她只是个肤浅轻浮的花瓶?
可当她温热的呼吸吐在顾澜脸上时,他想到的却是,古人诚不欺我,美人的呼吸,还真是吐气如兰。
世人皆拿牡丹比拟她,可在他看来,她是开在深山悬崖边上,一朵他不能轻易触及的兰。
她身上带着兰花那幽雅淡泊,却又能诱他发疯的香。
他心情相当愉悦,语气愈发温柔入骨,不像在回答魏思音的逼问自证清白,反倒像是在与心上人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
“臣说公主误会了,说的便是公主以为臣什么都知道。但臣只是无意中求得了那只蛊蝶,也从未见过那个妖女,更不知她的住处在何地。”
魏思音嗤笑一声,“你放屁!”
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儿,还是拿她当傻子哄,这种鬼话真以为她会信?
“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她会把蛊蝶给你,还给你那个装在香囊里能喷出许多虫子的蛊母?你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凌寒与她有染?你帮她引我过去——”
顾澜打断了魏思音的话语,十分耐心真诚地解释:
“我和图珈黑蛊师并未打过照面,之所以能拿到他们的蛊物,都是通过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公主殿下你比我更熟悉。”
魏思音冷笑着问,“别打哑谜,本公主没心思和你猜来猜去,直接说是谁!”
顾澜勾起唇角,极高深魅惑地一笑:
“是凌寒,凌督公。”
魏思音眨了一下眼,然后抬手一拳就揍在了他脸上。
这一下属实让顾澜意想不到。
他捂着右脸,惊讶于魏思音的力气,感觉自己的右脸已经红肿了。
“再敢胡说,本公主就给你左脸一拳,赏你两边对称!”
听着面前女子凶巴巴的威胁,挨了打的顾澜竟然还笑得出来,只是笑起来右边嘴角有些疼罢了。
“公主真是急性子,怎么也不听臣说完就动手?这么急躁,不好。”
他当真是千年狐狸一般的好脾气,这时候还能语带戏谑:
“那只香囊里的蛊母确实是凌督公给臣的,因为只有在臣身上搜出了蛊物,他才能更名正言顺地控制整个顾府。
凌督公能搞到这等级别的蛊物,必然是和图珈黑蛊师的高层私下有交易,而臣又听说,如今潜入帝都统领这批黑蛊师的最高者,是一个年纪不超过十五岁,出生在图珈灭国后的小姑娘,图珈人都尊她为圣女。
所以臣推测,凌督公一定和这位圣女有些往来,这一切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魏思音冷着眼眸。
凌寒为了对付顾崇善,私下选择和顾澜合作,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但要说凌寒和图珈余孽的高层也做了交易,她是不信的。
当时在那院子里是个什么情况,她可是亲眼见证,要说凌寒是与那妖女配合在她面前上演苦肉计,那这苦肉计未免有些太苦了。
凌寒是聪明,可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在她面前看似霸道强硬,但一直都藏着卑微和不安,这些她都能感受得到。她知道,在她与他的关系中,他其实才是最患得患失的那个人,他没有把握能操纵她的心,也从不原意拿她的情意去赌,因为他太怕输了。
退一万步说,一个连性命都能交付给她的男人,即便真是要骗她,那她也认了。
而顾澜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进行“合情合理”的猜测,离间她和凌寒的关系?
“你就直说,那蛊蝶究竟是谁给你的?”
她问到了点子上,顾澜顿了一下,然后叹息道:
“那只蛊蝶确实不是凌督公给的。但把它交给臣的人,也是公主殿下您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