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魏思音听到凌寒说:
“她平日那般骄傲,在床上倒是放得下身段。用起来,还不算乏味。”
魏思音的心跳都为之停了一瞬。
在开始跳动时,她猛地朝画上的凌寒身影掷出袖中匕首,神情冰冷如刀!
凌寒被匕首刺中心脏,身影破碎成了万千蝴蝶。
那些蝴蝶晶莹剔透如琉璃,又落成一片花海,落英漫天。
魏思音在绚丽到残忍的美景中伫立着,她对空旷处那唯一一只没变成花瓣的蝴蝶冷声道:
“你要骗我,也得装得像样点。凌寒他就算对我真的只有谎言和欺骗,他也说不出那么不堪的话!”
和他相处了十多年,中途还死过一次,若是她对他连这点了解都没有,她还重生什么,赶紧找个犄角旮旯一头撞死算了。
美丽的蝶翼颤动着,那蝴蝶翩翩飞到她眼前,竟然发出少女的声音:
“你说得笃定,可内心已经动摇了。若是你心如磐石,你就不会看到刚才那些画面。”
魏思音眸光澄澈,眼中的坚定毋庸置疑:
“我承认,我对他是有猜忌,也有不安,但这又如何?”
她的脆弱是她自己的,谁都别想利用!
而她对凌寒的心意,也绝不会因旁人不怀好意的影响而更改分毫。
“你只是在嘴硬。我的幻蛊,从来只有心中有阴影的人才能看见。”蝴蝶缓缓道。
魏思音冷笑,“所以你就是图珈圣女?你这是承认,你刚才放出的那些玩意儿,都是用来欺骗我的幻境了?”
“不,那都源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华美的蝶翅在她眼前优雅地扇动着,五彩的蝶粉落下,少女的声音逐渐远去:
“你的他,也入蛊了。”
“你们的记忆交叠纠缠,才有了这一场幻梦,因此幻梦源于真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分得清吗?”
少女清灵的嗓音中透着妖魅,具备蛊惑人心的力量,正如蛊术幻化出的画面。
伴随着蝶翼的不断扇动,璀璨的五彩蝶粉落在魏思音的脸上,一股浓重馥郁的异香钻入她的鼻腔,诱她沉沉睡去,彻底坠入这场幻梦。
魏思音缓缓闭上眼。
纤长的眼睫在她明媚如春的面容投下淡淡阴影,妖冶的蝶粉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晕开,让她美得像是一幅画。
少女透过蝴蝶的眼睛望着她,像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笑着道,“睡吧,在梦里,你会见到更多真相。”
就在这时,森冷刀锋如疾电袭来,瞬间就将美丽的蝴蝶横剖成两半。
蝴蝶的残骸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洁白的灵蛇从魏思音的袖口滑落到地上,狠狠张嘴咬上蝴蝶还在无声翕动的眼睛。下一刻,周围绚丽又诡谲的落英残红全部化作泡影。
魏思音睁开眼,看到自己站在院子里,一颗开得艳丽的桃花树下。
枝头上的桃花开得多好,像是含羞带怯又风情初绽的美人在朝她笑。
可魏思音却冷着眼,脸上和心里都是一片冰冷,丝毫不为这份美丽所动。
帝都地域偏北,这里的桃花向来只在阳春时节开放,如今已是桃花凋零的晚春,这棵桃花树却开得这般花枝招展,十分妖魅。
她豢养的灵蛇仰起头颅,朝桃花树吐着信子,摆出攻击的姿态。
魏思音当即断定,刚才让她入蛊的恐怕就是这棵树。
“公主。”
身后有人轻声唤她。
那声音低沉温柔,还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魏思音知道是谁在唤她,也清楚刚才那一刀斩破蛊眼祝她脱困的是谁,但她没有回头。
她记着蛊术构造的幻境里,所见的一切。
诱她入蛊的人确实不怀好意,企图离间她和凌寒,但有一件事让那家伙说对了。
幻境里的一切即便有虚假的成分,但有太多东西都不是别人能无中生有的,那必须是从凌寒的记忆里提炼出原料,然后再加以编织,才能构成这场幻梦。
做梦的人都是糊涂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确实分不清。
凌寒等了一会儿,魏思音仍然沉默着不理睬他,只顾着望桃花树。他忽然就急迫起来,“公主,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说完见魏思音还是没有反应,干脆走到她身前,十分霸道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你宁愿相信图珈余孽的蛊术,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他眼睛的形状本就生得有些凌厉,眼尾微微上挑,凤眸亮如星月,也利如薄刃凶器。
而他的眸光,深邃得像是永不见底,跳动着偏执邪气的光亮,就和方才的蛊梦一样能蛊惑人心。
魏思音心烦意乱地移开眼。
她真的有些累了,从蛊梦中走出花费了太多心力,她不想在这时候和凌寒对质。
但凌寒却不肯放过她,钳制着她下巴的手愈发用力,望着她的眼神也执着到让她心惊。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要永生永世都将她攥在掌心。
就连凌寒自己都没料到。
他以为他对公主只有爱慕和成全,可当她沉默着不想看他时,他才无比清楚地听到他那暴虐又贪婪的心声。
像他这样从小就见惯了世间黑暗的人,真正爱上一个人,把她奉为生命中唯一的光,他怎么可能不想占有她,让她永远都只属于他呢?
他当然想,很想很想,想到愿意为此飞蛾扑火,屠尽所有胆敢阻碍他们的人。
也因为太想了,想得咬牙切齿心里都渗出血来,所以才不敢正视这份足以让他疯狂的贪念。
以前的他只是在死死压抑,他怕释放出这份贪念,会伤到她而已。
可如果她真就不要他了,那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为了留住她,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他乞求她不要走。
“我之前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凌寒不是守信的君子,只是一个从生下来就在血腥泥潭里挣扎的小人,可对你,我没有过一句谎言。你若是不相信我的真心,那我现在就拿把刀剖开了给你看,让你看清楚,它到底是不是你的。”
凌寒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阴郁冷静到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暴怒,但却让魏思音毫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下一刻他松了手,真就举起刀。
他定定地看着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双黑眸幽深晦暗,唯有眼底那一抹癫狂又坚定的眷恋散发出血色光芒——
以至于让她生出一种错觉,这一点光,就是他的灵魂。
刚才她陷入死寂般的黑暗时,她也见到了这一点光,正是它给了她勇气,让她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忽然,她原本烦躁的心就静了下来。
凌寒把刀尖对准了心脏,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刀柄上。
他缓缓低语,“公主,你若是不信我,那就取走我的命。随时随地,我绝不反抗。”
这条命,永远都是她的。
魏思音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
这就是他向她表明忠心,打消她心中猜疑的方式,一如他这个人,阴沉,执迷,偏激,暴烈。
他眼里的血色光芒越来越明亮,胜过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