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凌爱卿你怎么看

顾崇善不理会他,朝文帝躬身道:

“顾氏绝不会有戕害帝都百姓的意图,这一切都是那不孝子受外人指使擅自所为,请陛下明察!”

文帝皱眉,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赵御史又道:

“顾大人,你此话简直无比牵强,是想拿皇上和我们当三岁小儿来骗吗?

在场谁人不知,青州府是你们顾氏祖籍,也是你们的地盘,那里上到刺史知府,下到乡绅民商,全都对你们言听计从。这么多药粉,按照院判大人的说法,是要好几十亩都种满那名为蓝色妖姬的毒花才能制成,这在当地得多大的动静?

但却偏偏没有泄露风声,也并无官府的人去查问,这要说和你们没干系,是顾沅一人种的,谁信?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你老子,更不是你们顾家的祖宗,反正我是不信他能瞒得过你们全家人的眼睛!除非你们一大家子都是瞎子聋子,不然你们就得是傻子,否则根本解释不通!”

珠帘后,魏思音嘴角一扬。

她前世时最不喜欢听赵御史说话,因为此人是牛脾气,说的话是又直又臭,咬住你就能不放,一定要把你的最不堪之处都说得淋漓尽致,毫不留情面。

但重生后,她却爱上了听赵老头说话,实在是痛快。

像顾家人这种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就得让赵老头来收拾他们!

顾崇善被赵御史怼得受不住,他瞪大双眼道,“赵大人,这是在金銮殿,皇上就在你我面前,你的用词怎能如此粗俗不堪?你你你,你这不仅是在羞辱顾氏,也是在用污言秽语玷污皇上的耳朵……”

顾二老爷也站在文官之中,听到兄长疑似胡搅蛮缠的言语,嘴角含着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忽而,他感到一道冰冷视线落在他身上。

猛然抬头看去,瞧见是站在武官之首的明镜司督公凌寒正在回眸凝视他。

凌寒此时的眼神冷淡漠然,并不带杀气,仿佛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那么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但他的心跳却都停了一瞬。

他凭本能察觉到危险,男人那幽冷森然的眼神仿佛是波澜不起的静谧水面,可水面下却潜藏着无数致命的深水怪物,随时都能趁他不备,跃出水面将他撕咬殆尽。

还没等顾二老爷回过神,凌寒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那边顾崇善和赵御史还在争执,现场的氛围变得如火如荼,文官们已经开始站队,有许多世家之人开口帮顾崇善说话,还有零星几个力挺赵御史。

文人吵架如同武人动手,两方都拿出誓死不休的气势,吐沫星子四处飞溅,把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都变成了不见硝烟的战场。

凌寒却嫌他们聒噪,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他的视线从原本的漂浮不定,渐渐的凝望着那道珠帘。

也不知那珠帘究竟是有多高贵华美巧夺天工,他竟看得这般认真入神。

朝堂上的众人又都在关注顾崇善和赵御史,无人发现凌督公的异样。

珠帘后,魏思音却有些坐不住了。

凌寒哪里是在看什么珠帘,他的目光明明透过珠帘黏在了她脸上,就像是炙热的火舌,贪婪地烤着她的脸。

他还朝她眨眼,让她情不自禁想到那一日在舒云宫与他白日偷欢,和宫女只隔了一扇屏风,他一手掐她的腰,另一手伸进她裙子,仿佛生怕她觉得不够刺激似的,也是这么漫不经心又满含戏谑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心跳都跟着这一下同步。

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何为神魂颠倒。

想及此,魏思音脸上滚烫。

陆太后被这些文官吵得脑壳疼,转过头就瞧见魏思音红了脸,还以为她是被顾崇善气的。

“阿音,这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的口舌交锋就是如此,你不必为此惊怒。”

听到皇祖母的低声劝告,魏思音好像从梦中惊醒,身子颤了一下才点头道,“孙女明白。”

陆太后见她神色仍有些不自然,却没往别处多想,只当她是恼火顾氏暗怀鬼胎,皇上却有所顾及不能当场秉公处置。

魏思音看到皇祖母的眼神,就知道皇祖母误会了。

她凑到陆太后耳边,低声道,“父皇明知顾氏心存不轨,却一直放着他们不动,今日虽是当众问罪,却也并未直接给顾氏定罪,反而给了顾崇善辩驳脱罪的余地,这其中利害,阿音全都明白。”

陆太后听后面露欣慰,拍了拍魏思音的手道:

“从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哀家就看出来了,你虽是女孩,却是个能为你父皇分忧的,比你那些兄弟们强太多。”

说着,她又深深叹息一声。

魏思音知道皇祖母在叹什么。

她那几个兄弟,除了已经被发往幽都的六皇子魏炤外,也都是些不顶用的。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她的兄弟们,性情脾气南辕北辙,却也是各有各的短处。

上辈子顾氏能谋反成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兄弟都不成器。

不说别人,就说她的太子胞兄,他虽然是她的亲哥,但她也必须说一句,母后生他的时候很有些惊险,大概是那时候把他的脑袋给挤着了,以至于他之后成了个傻缺。

她的太子哥哥具体是如何犯傻缺的,那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总之这大齐江山若是真由他来继承,他做不成暴君,那也是千载难逢的昏君一个。

但要说换储君,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所以她的父皇和皇祖母才一想起来就犯愁。

魏思音望着顾崇善和他身后那些世家势力,心情沉重。

她既然要救国,那为大齐培养一个英明储君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而要想做成这件事,光凭她一人不行,她需要帮手。

闹到退朝的时辰都到了,顾崇善和赵御史仍没能吵出个胜负。

文帝终于开口,“顾沅居心不良,私运毒物入帝都的罪过已是板上钉钉,朕若是放过他,没法向帝都百姓交代,便按照大齐律法,将他充作苦役流放到边疆。顾卿,你看如何?”

顾崇善这时候哪里还会保顾沅,别说是送顾沅去边疆,他恨不得亲自一脚把顾沅踹到天涯海角,让这不孝孽障永绝于世!

“陛下英明!”

他说着就给文帝跪下,做出要谢恩的姿态。

文帝的眸光一沉,在他要磕头前淡淡道,“只是这件事是否由顾沅一人所为,顾氏族人与之可有牵扯,还是要让人彻查了,朕才能安心。顾卿,你说呢?”

顾崇善心道,这皇帝一口一个你说呢,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看来这次的事,还真是把皇帝给惹怒了。

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放心了些许。

想到福安对他说过,顾沅所为一定会让皇上动怒,若是皇上把愤怒都表露出来,那反倒是好事,怕就怕皇上把怒火都藏起来,这就怕是要秋后算账了。

“顾氏出了这等孽障,是家门不幸!臣教子无方亦有罪在身,怎敢妄言?一切全凭大理寺调查皇上处置!”

听到他正义凛然的话语,文帝笑了一下,缓声道:

“这件事是得好好查下去,朕想了又想,觉得大理寺公务繁忙重案太多,人手又有限,不如让凌爱卿率明镜司来协助大理寺查案。凌爱卿,你怎么看?”

虽然也是同样问你怎么看,但大家可都注意到了,皇上对顾崇善用的称呼是顾卿,说到凌寒就是用凌爱卿了。

这其中的差别可是相当明显。

顾崇善脸上一僵,心道福安这个老怪物果然不安好心,一边说是要帮他,另一边又趁机让义子大出风头趁机博取皇上信任,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万年狐狸。

凌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朝文帝躬身,“微臣遵旨。”

赵御史听着又不乐意了,他就像是一头老犟驴,对文帝直言不讳道,“陛下,之前长公主殿下在镇国将军府遇刺的案子也是让大理寺和明镜司联手去查,可凌寒到现在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抓了几个小贼了事,这会子又让他查牵扯甚多的蓝色妖姬案,他怕是难堪重任。”

长公主遇刺的事因为一直无法结案,几乎成为了文帝的心病,也成了朝堂上的禁忌。向来好脾气的文帝数次因为此事不知在朝上发了多少次火,以至于谁都不敢妄议,现在好不容易文帝自己不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又被赵御史翻出来,这岂不是要出大事吗?

众臣都被赵御史的胆量震惊,屏住呼吸等着听文帝怎么说。

文帝果然沉了脸,但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动怒,也没理会赵御史,而是望着凌寒道,“凌爱卿,朕信任你,相信凭你的能力能给朕一个交代,你自己可有信心?”

众人都听出了,皇上说的给一个交代,指的不只是蓝色妖姬案,也是长公主遇刺案。

无数道目光都投在凌寒身上,他被这么多人打量窥探,却仍然面不改色从容有度,干脆利落地答道,“臣定不辱皇命。”

文帝轻轻点头,赵御史又像个棒槌似的开口了,“凌督公说得好听,但长公主遇刺案都交给你查办十日有余了吧,你没查出半点名堂,现在却大言不惭,谁信?”

闻言,不少人的冷汗顺着头皮都往下流,更多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盯着凌寒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