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用嫁妆做赌注

少女翻身下马,一名身手矫健的鬼面卫跪在马蹄边,毕恭毕敬地弓起宽厚有力的背部,看架势是要供她的脚踩着下来。可她却身姿轻盈,右脚一点马鞍,随即便体态优雅地落在地上,还不忘吩咐那位鬼面卫平身。

见她如此美艳,举手投足间又自然流露出高不可攀的贵气,还有那些戴着标志性青铜鬼面的男人,守城的官兵霎时知晓了她的身份。他们正要惶恐地跪下向她行礼,却见她微笑道:

“你们公务在身,不必多礼。”

那几名官兵闻言不禁愣住,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变了变。

传闻中的长公主殿下,不是脾气骄纵恶劣,到处为难别人的吗?他们只不过是连品阶都没有的士兵,竟然能得她一句免礼?她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大家说的那么坏。

魏思音也不管这些士兵是怎么想她的,她转头看向许久未见的顾沅。

想必他是在青州府过得不太好,才会一脸郁色,瞧着印堂都有些发黑。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杀父仇人,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血肉。

魏思音看他如此不快,心里却很是畅快,笑着问候他,“顾大公子,别来无恙啊。这一路上风吹雨淋,你可护好了顾大老爷交给你的那些重要货物?”

她意有所指,顾沅听着眼皮一跳,却故作镇定,满腔嘲弄道: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若真是家父有什么重要货物,也不会交给我这个给家族丢尽了脸的废人来护送。而我沦落到今日的境地,也都是拜您所赐。”

魏思音嘴角的笑意更加灿烂明媚,“正是因为你成了废人,顾大老爷才放心把这批货交给你啊。毕竟你的那些兄弟,个个都是前途似锦,若是让他们牵扯进这些不干净的事情里,令尊可是要舍不得的。”

她言下之意,便是顾沅就是个破烂货,顾崇善舍不得别人,偏偏舍得他。

顾沅最是要强,哪怕一朝从云端跌落,他还做着重新攀上去的美梦,最容不下的就是别人当面说他成了顾氏弃子!魏思音刚才这番言语是相当完美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上。

见他额上青筋都暴起了,魏思音啧啧两声,和颜悦色道,“看在我们两个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公主给你顾大公子一个投案自首的机会。只要你主动交出那批货,就算你将功补过,待皇城司和大理寺的人来了,本公主会让他们免了你的牢狱之灾,你看如何?”

顾沅听后重重地嗤笑一声。

他看向魏思音的眼里翻滚着阴毒恶意,原本还暴怒不堪的神色却是忽然平静了下来。

紧跟着魏思音的鬼面卫见他变了脸,心里有些不安,在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卑职觉得有哪里不对。”

魏思音却充耳不闻般,只是笑着问顾沅,“顾大公子可愿意接受这个机会?”

顾沅抖了一下双袖,沉声道:

“长公主一口咬定我随行的车队里藏着大齐律法不容的违禁之物,但若是开箱验过后,你错了呢?”

他说着用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魏思音,恶意满满道,“若是你错了,你该如何赔偿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对顾氏名誉还有我个人的名声造成的损害?”

听到他居然胆敢讨要补偿,魏思音身边的鬼面卫刚要发作,就听她傲然道,“若是开箱验过确认你们的货物都合乎律法,那本公主亲自上门给你们顾家人赔罪。”

顾沅勾起唇轻笑了一下,他的笑意阴恻恻的让人很不舒服。

“比起长公主殿下对我做的事,只是登门赔罪,是不是太轻巧了些?”

他说完后,就见魏思音脸上的不屑又重了几分。

而她果然上钩,不耐烦地问他,“那你还想怎么样?”

顾沅笑道,“不如这样吧,若是事实证明是长公主冤枉了我,也冤枉了家父,那就请您把摘星楼分文不收地转让给我。”

魏思音挑眉,这小子是真敢提要求啊。

她当真是很有耐心地求问:

“你好歹也是个有皮有脸的人,是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的?”

顾沅浑身散发着天经地义般的底气,让魏思音又长了见识,知道了一个人无耻起来可以到什么境界:

“毕竟是你害得我从此以后再也走不了仕途,那我要经商了,正需要一处可以立足的产业,就看那摘星楼很是不错。”

他言语之间没有半分羞耻,就好像魏思音欠了他良多,他只问她收一座摘星楼还债,已经是十分仁慈体面了。

魏思音听后顿了顿,充满好奇地问他:

“既然你这么开得了口,为何不直接让我去向父皇讨个圣旨,重新让你入朝为官呢?”

顾沅冷着脸,声音阴沉,“因为就算你同意立下誓言,事后你也有一万种办法逃脱履行,我没法约束你!而摘星楼就不同了,那只是你名下一处产业,可以立下契约签字画押。”

魏思音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闹了半天,这位爷不是觉得让他官复原职这个要求太离谱才没开口,而是觉得她心坏会算计他才没提这个。

笑过之后她似是想都不想,就当着众人的面盛气凌人道,“好,本公主答应你。若是你负责押送的货物没问题,那不只给你摘星楼,母后留给我的嫁妆都给你!”

看到她一副胸有成竹的蠢样,居然狂妄到敢拿先皇后留下的嫁妆做赌注,顾沅差点笑出声来。

先皇后出身云氏,而云氏世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却是比江南柳氏还要惊人。

想当年太祖皇帝建国时,便将云家先祖封为国商,要知道自古以来只有皇商,从未出过什么国商的名号,太祖此举可是开创了先例,让本来身为商户之家被自恃清贵传家的名门士族看不起的云氏,一举凌驾到了众世家之上。

云氏跻身士族后,族中的女儿接二连三地嫁入皇族和权贵之家,很快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又因为当时举国上下的经济命脉几乎都由云氏掌控,就连户部尚书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很快就引起众世家的不满。

几番拉扯角力后,云氏的国商头衔是保留了下来,但原本由云氏掌控的各项重要产业却分散出去了大半,这大齐的商界再也不是他们一家独大。

可云氏家底雄厚,并未因此伤了元气,再加上他们是皇族的姻亲,仍是屹立不倒的一座大山。待传承到先皇后这一辈时,云老爷子极为疼爱他这个嫡长女,皇后出嫁时,他直接分出了家中产业的三分之一给皇后做嫁妆。

有幸见过皇后出嫁场面的帝都人,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那盛大的场面。在帝都住久了,达官贵人嫁女儿,乃至是公主下嫁的场面,大家都见过不少,可只有见到了云氏嫁女,大家才知道诗文里说的十里红妆,那究竟是怎样的奢靡华丽。

还有传闻说,就连皇上见了皇后的嫁妆,都忍不住对身边内侍感叹,皇后娘娘的嫁妆比朕的小金库还要富!

这句感慨在民间广为流传,以至于众人一想到先皇后,脑海里只有两个印象:

一是她惊人的貌美,二是她惊人的富有。

奈何这样坐享荣华富贵的佳人偏偏红颜薄命。她早早病逝,皇上悲恸难耐,没有将她的嫁妆充了国库,而是都留给了她为他生的嫡长女。

据说那笔嫁妆统共加起来,能买下大齐江南最富庶的好几座城池。

魏思音小小年纪就坐拥这般财富,不知让多少人红了眼。

当初顾沅那么看不上魏思音,却绝口不提退婚的事,不只因为魏思音深得皇上宠爱,能帮助他掌控更大的权柄,也是贪图先皇后留给她的嫁妆。

可后来魏思音无情翻脸不认人,他不仅丢了婚约还丢了世子之位,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将这小贱人名下的财富占为己有了,眼下魏思音却自己撞上来,主动提出要拿嫁妆和他打赌,他内心狂喜,生怕她反悔道:

“好,有公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既然是打赌,那就不能空口无凭。来人,拿纸笔来,这就签字画押立下契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