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并蒂双生莲

闻言凌寒低头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震。

从她腰间起始,一对妖冶诡异的双生并蒂莲开得艳极,美丽的花瓣一路蔓延到她玉藕般的双臂上……

见到凌寒惊愕的神情,林绾柔痴痴地笑道,“我身上的这朵并蒂莲啊,它是活的,可不是匠师纹上去的,我一出生它就在我身上了。这是从纪氏祖上流传下来的一种秘咒,在我之前,纪家已经将近五十年没人见过它现世了。可它偏偏在我身上再次出现——

祖母说,它会随着我一起长大,若是没有外力干扰,它本该长满我全身。但我六岁时,福公每隔十日就让人喂我喝下一种特制的药,这种药能遏制它的生长,甚至让它暂时褪色不见。可只要我停止服药超过三日,它就又会长出来。

督公,你一定知道它是什么,被它寄生的人和常人又会有什么不同。因为,你和你义父修炼的是同一种阴邪功法。

这种功法一开始会让修炼者根基速成进益神速,练得好的人还能做到百毒不侵麻痹痛感,可时间一长它的致命缺点就会暴露出来!那就是修炼者都活不长,能活到三十岁已经算是福大命大!可你的义父却活到了七八十岁,而且还做到童颜鹤发永葆青春,你真相信这是因为他功力格外深厚所以能遏制住功法的邪性?”

林绾柔盯着凌寒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那颗对她永远冷酷无情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会不会像她的一样跳动,“事实是,他在年轻时遇到了我的姑奶奶。姑奶奶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双生并蒂莲。

他偶然间发现,只要和这种奇异莲花的寄生者不停交欢,邪功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就能被压制,还能增强他的生命力。

于是,他想方设法让我出身名门的姑奶奶心甘情愿地爱了他这个假太监一辈子,直到最后他吸干了她身上这朵莲的最后一点颜色,她全身枯干而死,你的义父却一直好好地活到现在。”

凌寒的眸光晦暗幽深,没有因她的话流露出半分情绪。

她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福公把我送给你,也是不想让你太早就死了。毕竟按照你功法增进的速度,再过个两三年你怕是就要咽气了,而他大业未成就少了你这把最锋利的刀。同时,他还让我帮他看着你,所以他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对我真的生出情意来,那样他手里就多了一道能束缚住你的铁链,更不用担心你和长公主眉来眼去的久了,会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林绾柔见他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沉默,原本笃定的她忍不住急躁起来,怕他会不相信她的话,迫切道: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你把我留下来,我们一起联手,将计就计地骗过他,这样你才更有胜算!”

凌寒听后嘴角微扬,极轻极淡地笑了一下。

这抹捉摸不透的笑意让她心里一冷,她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着急辩解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朵莲的事,你肯定听说过——”

忽然,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了从凌寒身后缓缓走出的男人。

男人的一头华发高高束起,头上一定乌金冠。

华发之下,是年轻俊雅的容颜。

他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林绾柔,轻笑了一下转头对凌寒道,“你说得对,这丫头表面乖巧,却是一肚子坏水,竟然连我这个救命恩人都想算计。”

凌寒神色淡漠,就好像林绾柔方才说的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义父,这女人留不得。”

林绾柔听到吓得身子不停地颤抖,倒是福安轻笑着道,“若是真把她杀了,谁给我的干儿子续命?”

凌寒垂着眼眸波澜不惊道:

“她对您不忠,寒儿宁愿去死,身边也不能留这样的人。”

福安看他的眼里有赞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显然很满意他的忠心耿耿。

林绾柔望着这一幕,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凌寒早就知道她身上藏着的秘密,他故意设局提前约福安过来,又逼迫她自己揭了老底,让福安把她的心思都听了个透。

他利用她向福安投诚,让福安打消了因为他与魏思音私下那点暧昧,对他生出的疑心——

他这一手计谋,玩得炉火纯青,确实高明!

而她在妄图说服他联手对付福安,自作聪明地以为她有资格和他谈判,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陷入绝望之中,低着头颓丧地抓着脱到一半的衣服,身上冷得厉害。

那个老太监的手段有多狠辣,她可是心知肚明!即便他不舍得杀她,可她背叛他的事被他得知,他有一万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福安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笑着对凌寒道,“我虽然并不是阉人,年轻时也有过几个女人,但却终生无子。我又不喜像那群阉人一样到处收干儿子,这辈子就只收了你这一个,自然是拿你视如己出,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无论我最后能走到哪一步,我的衣钵都要由你来继承。”

凌寒默默地听着,恭敬地微垂着头。

“所以要留着她,你得像义父一样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青春不老。”福安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诡谲莫测,看似柔和,却又透出阴冷暴虐的气息,“至于她……”

他说着微微俯下身,用力抬起林绾柔的下巴,直视着她噙满泪水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我已经后悔让你嫁给寒儿了,你这样的贱人根本不配享有正室的名分。可惜这是太后娘娘赐的婚,若想休了你,传出去不太好。”

林绾柔在他手下簌簌发抖,她显然是怕极了,忍不住朝凌寒投去哀求的眼神。

虽说是凌寒算计了她,让福安听到她生了反心,可这种时候她还是宁愿向凌寒求情。

因为,福安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

这个老怪物,她的姑奶奶就是死在了他手上……

但让她没想到,福安下一句话竟然说,“她身份特殊,你留着她又有用,把她送到尼姑庵不方便,还是把她留在凌府吧。”

闻言,林绾柔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眼里闪烁着狂喜的光亮。

凌寒皱眉,沉声道,“义父,她对您已经生出反心,留她在凌府只会给她继续背叛您的机会。”

福安收回碰过林绾柔下巴的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上好的丝绸帕子,像刚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拿帕子细细地擦过每一根手指头,然后将帕子扔在地上,嘴角含笑道:

“有你看着,她还能反了天?身为统领明镜司的督公,你总不能连对付一个弱女子的手段都没有,那义父又怎么放心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你呢?”

凌寒沉下眼眸,低声应了一句是。

福安笑意盈盈地接着道,“对外,她仍然是凌夫人,对内,她任你处置,只要留她一条命就行。”

林绾柔心里狠颤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凌寒,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将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福安待了一会儿,就一脸困倦地说要回自家宅子午休。

凌寒亲自把他送到府门外,快上马车前他回过头,示意凌寒把耳朵凑过来,“你明知道顾沅带回的车队里藏的那批货有我一份,为何不派人去拦着鬼面卫?”

凌寒镇定自若地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答道,“长公主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我这时候派人拦着,只会坐实她对我们的怀疑。不如让我趁着这机会给她递一个投名状,毕竟她的信任可比那批货更昂贵。”

福安沉默了片刻,眼里浮现出丝丝笑意,“还是你聪明。那你今日进宫,和她谈的也就是这件事了?她可还对你说了别的什么?”

凌寒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冷冽无情:

“她找我去,就是想问我,心里的人究竟是林绾柔,还是她。我想,我给出的答案让她很满意。”

福安听着也很满意,神情柔和地点头,“她好面子,虽不肯直说,但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一定是对你动了真情。”

说到真情二字时,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带着说不出的讽意,“长公主殿下眼高于顶,让她动真情,就和从天上摘月亮一样难得。但这月亮既然摘了下来,自然是要好好派上用场,可不能到头来却只是一场水月镜花,寒儿你说是不是?”

他意味深长,凌寒听着只是垂首答应。

“话又说回来,自古多少英雄死于温柔乡,你这么年轻,又自幼入宫,即便心思再缜密,在情字上终究是个新手。所以日后和长公主有关的事,你有什么疑惑不解的就多来请教我。有义父帮你把关,你才能守住这轮明月。”

说罢,福安最后笑了笑,便抬脚踏上马车。

凌寒立在原地,等马车到达他目力所及之外,才冷着脸转身往府里走。

他的亲信近卫跟上来,小声道,“督公,那个姓林的女人到底该怎么处置?”

凌寒眸光冷寒。

他本意是想趁此机会,将林绾柔投入城郊庵子,让她终生都不得踏出那里一步。

毕竟让这样的货色留在凌府,白白惹得他家公主不高兴,他想想就烦。

可没想到林绾柔身上还藏着这样的秘密,福安又出面让她留下,他若是再执意把人送走,那就是明着要和福安撕破脸皮了。

但只要一想到这女人以后还会住在凌府,他就浑身难受。

那感觉就像是沐浴斋戒了很多日,终于觉得自己身上干净,心也清爽了,结果一转头发现之前好不容易甩掉的跳蚤又不要脸地黏了上来,无论如何都弄不掉。

这种愤怒真是很要命的,偏偏他还只能忍着。

“没事的时候把她关起来,不要让她有机会再在我面前出现。”凌寒面无表情,他语气冰冷却充满杀气。

那名近卫只觉得,若是他敢让林绾柔继续到督公跟前晃悠,那督公定会一刀把他和那女人一起宰了。

他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赶紧着手让人去办。

等身边的人都走远了,凌寒独自走到一处幽静的亭子里,闭上眼。

林绾柔身上的妖冶莲花纹路再次在他眼前浮现,福安不止一次说过,这种寄生在女体上的奇异莲花是他所练邪功的唯一解药。可即便如此,他对林绾柔也没有半分邪念,让他背叛公主去碰这个女人,他宁愿选择爆体而亡。

谁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毕竟他生来就带着深深罪孽,本就该是个短命之人。

他不需要太长的时间,等他为公主做完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会把他身上的最后一件东西给她。

那就是他的命,他凌寒为她生,也心甘情愿为她死。

……

东城门。

顾沅被拦下时一脸烦躁,他虽已没了国公府世子的尊贵身份,可他仍然是顾氏嫡系的公子,手持父亲给的令牌,这些连品阶都没有小小的守门士兵居然也敢把他的车队拦下,真是不长眼!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太祖亲赐的顾氏令牌!”顾沅此时风度尽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翩翩公子清贵如月的模样,如今的他看上去就是个眉目间充斥着深重戾气的小人,“太祖亲赐的牌子,连这城门都进不得?”

站在他对面的守城士兵虽然职位卑微,却是恪尽职守,对上他手里那张金光闪闪的令牌,仍然不卑不亢道,“顾公子莫要误会,卑职只说要拿令牌请人核验这是否真为太祖皇帝所赐之物,一旦确认后就会放您通行。”

这士兵的意思也很明确,你顾沅随便拿个令牌出来就说是太祖皇帝御赐,然后硬要带着车队拒绝排查闯城门,谁知道你手里这东西是真是假,我们可得慎重行事!

在场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还有胆子大的人指着顾沅,对身旁同伴道:

“这顾沅就是被废了世子之位,又被长公主殿下退婚的那人。你们刚来帝都肯定都没听说过,别看他仪表堂堂的,其实可不是东西了!以前仗着和长公主的婚约,不知贪了长公主多少银两财物。他被退婚后,长公主让他还债,他却赖着不还!”

“顾氏不是世家之首吗,怎么能教出这样不要男儿尊严的郎君来?身为男子却连未婚妻的钱财都要算计,真是臭不要脸!”

旁边有读书人听了,忍不住出声道:

“你们说的这都只是小事,这顾沅真正为人诟病的地方在于,他之前身为朝廷官员,却私下庇护走私官盐的奸商的事,还从这些见不得光侵蚀国运的买卖里偷拿好处。这等大奸大恶之辈,根本就不配手持太祖皇帝御赐之物!”

他说得正义凛然,旁边一片叫好。

又有人大声说,“太祖御赐的令牌何其珍贵,顾家的老爷们只要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不会把它交给一个被废为庶人,终生不得再入仕途的不孝子。依我看啊这顾沅就是个丧家之犬,身无长物只剩一颗狂妄狗胆,竟然敢谎称自己手里有御赐之物!”

“说得对!他手里怎么可能有什么通行令牌,一定是他的车队里藏了违禁之物,他就是想蒙混过关,幸好我们的守城官兵恪守职责没有向他顾氏子弟的名头屈服,不然他就阴谋得逞了!”

“对,像他这样仗着出身世家高门就为非作歹的人,根本就不配进帝都,应该把他流放到幽都城才对!”

群情激愤之下,顾沅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回帝都不仅失了众星捧月的崇高地位,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连卑贱如泥的这些愚民都敢当面嘲讽辱骂他,凭什么?!

就在他被激到双目赤红时,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守城官兵回头看去,就见几十个身着黑衣头戴青铜面具的高大男人骑马赶来。

离近了,众人才看到被他们簇拥在最中间骑着一匹白马的华服少女。

她眉若青黛目似点星,明艳到不可方物。

一袭张扬红裙,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倾城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