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林绾柔又把身子往外探出几分。
凌寒就在后面无动于衷地看着,一点都没有上前拉住她的意思,好像就要冷眼看她去死。
林绾柔的头往下望着,脸上浮现出决绝之色。
站在下边的丫鬟浅露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夫人,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人死如灯灭,你要是真就这么走了,那只会便宜了别的女人!”
说罢,她猛地扭过头,用一种豁出去的眼神盯着魏思音,“长公主殿下,你一直嫉妒我们夫人能和督公正大光明地成婚,如今亲眼看到她寻死,你心里很得意吧?”
她此话一出,原本还将信将疑,觉得魏思音和凌寒不会有染的人也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向魏思音。
魏思音冷笑道,“你想多了,本公主是被人以福公的名义强行请来凌府做客的,可不是为了你们夫人特地来看热闹的。能让本公主感到得意的人和事,那都是人中龙凤、稀世珍宝,你们夫人还不配。”
她虽语气平静,可那股从骨子里流露的骄傲气场却十足锋利,犹如一把利剑能捅穿林绾柔的心。
林绾柔脸色煞白,背对着凌寒的眼里翻涌着怨毒恨意。
浅露倒是个不怕死的,仿佛真是豁出去一条命也要为自家主子讨一个公道,尖声对着魏思音叫嚷道:
“你觊觎凌督公已久,一直以公主的权势妄图拆散他和夫人!督公都说了不喜欢你,你竟然还能不要脸地纠缠……”
她说这些就是要坐实魏思音勾引太监的恶名,让所有人都认定是魏思音负了她家夫人!
她还要按照覃夫人之前教过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嘴上却忽然遭受重击,然后是后知后觉的疼痛袭来,她惊恐地捂住嘴,摸了满手的血。
魏思音看着落在浅露脚边的刀鞘,再抬头朝上望去,就见凌寒不知何时也站到凭栏边上,神色森寒地往下望。
他居高临下凝视浅露的眼神冰冷至极,显然已是不再拿她当活人。
“你不要命了?”
这句轻飘飘的低语,看似是在问被打烂了嘴的浅露,可魏思音听着,又觉得他像是在冷漠逼问身边的女人。
林绾柔显然没想到凌寒一抬手就废了浅露的嘴,她侧过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从他平静的神情中品出了几分即将狂暴的危险,原本下了狠心的她此时心中竟然生出浓重惧意。
可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强撑着把戏走完。
她狠狠咬了下唇,然后装模作样地呵斥浅露,“妄议皇室诽谤公主可是死罪,你是想害死整座凌府的人吗?!”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眼看着自己贴身的婢女烂了嘴,她在开口说话时仍旧用足心思,就是要让众人认为,她呵斥浅露不是因为对方说得不是真话,而是因为真话“冒犯”了嫡长公主。
浅露蹲在地上满脸的鼻涕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疼到扭曲的五官哪里还有往日清秀影子,此时就如同面目狰狞的女鬼。被她含恨的眼睛一看,林绾柔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又假装不经意地寻找着覃夫人的身影。
覃夫人站在人群中,冲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林绾柔深吸了一口气,右手骤然间死死攥住凭栏又很快松开。她歪过头,朝凌寒笑得凄艳惨绝,“好,既然夫君对妾身如此绝情,那妾身也不敢再拖累您了。”
她说着就把另一只腿也跨出凭栏,白皙的小腿露出一截优雅暧昧的弧度,就那么悬在半空,让所有看客都忍不住为之揪心。她却不管不顾,盯着凌寒的明眸里写满痴情和决绝:
“从一而终,至死不渝,这是妾身最后能给夫君的。若有来生,妾身愿给夫君为奴为婢,还愿再相见……”
说完,她便双眼一闭,纵身向下一跃。
她心中笃定,他说得再无情坚决,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坠楼。
再怎么着,像她这样一个绝世美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他一个家伙事齐全的正常男人怎能不动心?
就算他的心真是磐石做的,就是看在福公的面子上,他也要对她留几分情面——
这就是她敢和覃夫人联手的最大底气。
众人睁大眼睛看着,就见她美丽姣好的身子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蝴蝶,眼看就要落在地上破碎不堪。
甚至有人已经发出惊呼,等待着看到林绾柔血溅三尺的悲剧画面。
魏思音眸光阴沉,她看的却不是正在下坠的林绾柔,而是站在高处的男人。
即便是此时此刻,他仍旧巍然不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再无往日在她面前的卑微和克制,即便面无表情也透着说不出的张扬肆意,一双寒星般冷璨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又好像他只是百无聊赖,恰巧看着她。
就是这一刻,魏思音忽然就意识到,凌寒根本不喜欢林绾柔,他与这个女人的婚事无论有什么内情,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因爱结合。她之所以敢如此笃定,是因为她看过凌寒真正意乱情迷时的模样。
他的情不自禁和狂暴侵略,温柔缠绵与深情款款,她都曾切身感受过。
可既然不爱,又为何要成婚?
就因为福安想要他娶林绾柔,他就要连终身大事都妥协?
亦或是他自觉亏欠林绾柔,才要将名分赔给对方等他的那几年?
那他自己的心意,还有她,他们又算什么?
难道这些加起来都比不过他那个义父吗?
还是说,他为之屈服的其实不是他的义父,而不是所谓情分,而是他自身的野心。
所有复杂矛盾的念头都在转瞬间纠缠凌乱,推翻了又重来。
魏思音的心越跳越快,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终于,凌寒动了。
他翻身一跨越过凭栏,衣袍随风而涨。
可他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去追林绾柔下坠的身子,只是临风而立。
林绾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挺拔的身影。
他竟然真的铁了心不救她?
就任由她被摔死?!
就在她陷入绝望以为自己真要被摔死时,一名明镜司的番子从暗处冲出,双臂用力将她接住。
只是下坠的冲力让她的脊梁骨断了一根,她痛呼出声,泪眼盈盈。
那名番子却毫不怜香惜玉,就像要甩掉烫手山芋时将她重重放下。
就在她要张嘴呻吟时,站在高处的凌寒陡然松手,刀尖擦着她的脖子刺入地面。
林绾柔只觉咽喉处一寒,然后她浑身颤抖着,用余光瞥见地上皲裂的纹路,心里清楚凌寒这一刀用上了内力。
只要刚才他的手偏了就那么一寸,此时她已经被刺穿喉咙死不瞑目。
刀锋冷白如雪,映照出她惊恐的侧脸。
这一刀所带杀意凛然暴烈,她凭本能感觉,他刚才那一瞬是真对她动了杀心!
而他想杀她,只因她把他的心上人牵扯了进来。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但有凌寒盯着,他们谁也不敢上前拔刀。
还是覃夫人咬着牙走来,伸手握住刀柄。
就在她要发力时,凌寒冷声道,“本督的刀,你也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