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受伤了?
魏思音瞬间皱起眉,低头朝凌寒身上望去。
见他连一身锦袍都没破个口子,正露出困惑之色时,就听凌寒低声呵斥林绾柔,“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受伤。长公主殿下也没有怪罪我——皇恩浩荡,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如今是我失责,我自要跪下请罪。”
林绾柔低下头,怯弱道,“是臣妾说错了话,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魏思音觉得林绾柔刚才那番话有些刺耳,但凌寒刚才救了她,她也不想这时候计较这点小事。
她更关心的是,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是何方神圣想要她的命,居然还选在镇国将军府对她行刺?
她朝那些刺客走去,凌寒皱着眉跟上,林绾柔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地望着二人背影,眼里充盈着妒意。
魏思音望着那几个被点了穴五花大绑的刺客,一手扯下其中某人的面罩,凝眸看着对方那张凶狠的脸,转过头对凌寒意味深长道:
“凌督主,这些活口既然落在你手上,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真话。”
凌寒知道,她起了疑心。
之前是他提醒她今日在镇国将军府会出乱子,之后先是钱氏闯进内堂控诉云夫人害死自己儿子,又有杀手朝她行刺。
她会觉得他一定事先就知道了什么,甚至进一步怀疑这些刺客都是他自导自演做的局,那都在情理之中。换作是他,他也要和她一般作想。
这也是最让他愤怒的地方,他在寿宴前从覃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与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对不上号。
所以,他也被那老妖婆算计了。
凌寒沉下眼眸,冷厉目光盯着刺客,嘴里淡淡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会让他们说实话。”
发生了这等波折,魏思音也没有心情再问凌寒什么,得了他的承诺后,她心里半信半疑,但只在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去。
凌寒看着她纤柔中却透出决绝的身影,强忍着才没有伸出手将她拉回怀里。
恰好这时,得了音讯的主人家带着段府护卫来了。
云夫人没有露面,段久安怒气冲冲地拔剑,要当场剁了那几个刺客的手,被凌寒拦住,“段大将军留步,审问他们的事就交给明镜司。”
听着凌寒的低语,段久安冷笑着把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戳,没怎么用力,剑尖就入地三分,怒声道:
“凌督主,我敬你是皇上信赖的近臣,就不和你计较今日我夫人寿宴,你却暗中把明镜司的番子带进府内,连知会我一声都不肯的事了。我就问你,长公主是我镇国将军府的客人,这群胆大包天的刺客也是在我府内行刺,我作为主人家如何不能过问?”
说着他又提起剑来,正对着那些刺客,声音洪亮如钟:
“这些刺客一个也不能离开镇国将军府!谁敢带他们走,就是在本将军的地盘上撒野,我看谁敢造次!”
番子们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刀柄上,眼看剑拔弩张,凌寒冷着眸光,对他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即转身对段久安抬手作揖,不卑不亢道:
“凌某一向敬佩段大将军的为人和军功,您是我大齐江山的守护者,但今日的事涉及到行刺皇族,被牵扯进来的势必不只是镇国将军府,所有前来赴宴的宾客都要彻查一番,您理应避嫌才是。”
段久安微眯起眼,见他态度谦逊恭敬却不掩强硬本色,眼中怒火更胜。
但凌寒说的有理有据,皇族长公主被行刺这是天大的事,皇上知道后也绝不可能由着他镇国将军府闭门调查,终究是要把案子移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彻查。
而明镜司作为天子的直属衙门,以往发生了类似的事,向来都是由明镜司来处置,凌寒要带走这些刺客并不算逾越。可他因为对福安那个老滑头生出疑心,连带着也信不过凌寒。
他宁愿这案子交到大理寺手里,也不想让凌寒掌控此事。
阿音在内堂时好好的,跟着他到了这水榭处便出了事,这等巧合不容他不多想。
可他又不能明着说,只好佯装不讲理,为的就是先把人拖住。
凌寒那双苍穹鹰王一般锐利的眸子直视着段久安,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沉声道:
“如果想杀长公主殿下的人真是我,那我有一万个更好的机会对她下手,没必要引她到这儿来,在我们二人独处时通知刺客动手,更没必要护着她,出手活捉这些刺客。”
段久安见他要开诚布公,也不再藏着掖着,冷笑道:
“可若是你真正的用意,本就不是杀了长公主呢?你们这些宦官,一个个的比文臣更会玩心眼,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布局要重新博取阿音的信任,亦或是故意做出有人要行刺长公主的局面给谁看。
我不管你清白与否所图为何,只与你说一句——
阿音是我夫人的外甥女,我老丈人的外孙,我亦拿她当自家晚辈一般看待,若是有谁要动她,我们段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他冷嗤一声,甩袖而去,终究是没再提出接手刺客。
凌寒知道段久安这就是妥协了,想到方才的警告,却是眸光一暗。
自从他坐上督主之位后,世人皆将他看作一把开封利刃,仿佛他真的冷酷无情,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杀器。
奉承巴结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真正愿意靠近他的人却凤毛麟角,大家都怕被他的锋利所伤,畏惧他的寒芒。
就连他放在心尖上的公主,也与他越行越远。
段久安身为公主的姨父,怕他伤了公主,却不知在他心中,魏思音是他天底下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哪怕只能远远眺望着她,他也要用尽全部护她一生。
只是这份心意,或许注定只能随着他身死魂消,默默腐烂在他心底。
可即便如此,他也心甘情愿,永无怨言。
……
魏思音由鬼面卫护着,本来是要乘车回宫。
但在听说姨母回房后似是犯了心悸,如今卧床不起时,她料想那些刺客即便狗胆包天,也没那本事在层层保卫下第二次向她行刺,便央求段红缨带她去看望云夫人。
云夫人喜欢清静幽雅,她嫌正院的房间又多又大,装潢也过于奢侈略显俗气,便搬进了内宅南边挨着一片竹林的小跨院。院子里有座三层小楼,题匾玲珑塔,也确实是小巧精致别具风雅,被云夫人当成闺房。
只是此时楼下匆匆忙忙挤了一堆人,有云夫人房里的丫鬟仆妇,也有两位公子带来的随从,一片喧闹声中,有丫鬟惊喜地叫喊,“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众人听了都大松一口气,段红缨红着眼带魏思音乘木梯上了三楼,进了云夫人的卧房后,就见方才还在宾客面前艳光四射的美丽贵妇此时脸色苍白,瞧着十分憔悴。
“娘!”段红缨坐在云夫人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掉眼泪。
魏思音走过去,弯腰低声问道,“姨母可好些了?”
云夫人抬头看她,如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泛着微光,一开口就咳嗽了好几声,一旁坐着的段大公子轻轻帮她拍背。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便急切地拉过魏思音的手,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一遍后问,“我听说这府里有刺客,你……”
还没说完,她就又咳嗽起来,魏思音看着心疼的不行,连忙道,“当时有凌督公护着我,我哪儿都没伤着,刺客都被抓起来了,姨父和明镜司的人会处理妥帖,不会再有什么隐患。”
云夫人听后眼里仍是藏不住的担忧,却是轻轻点了头。
魏思音看向府医,“可开了药方?”
府医答道,“回公主殿下,已让人去抓药了。”
魏思音又看向云夫人,心道前世时她姨母身子一向安康,怎么这辈子就忽然犯了心悸?
还是在钱氏撒泼发疯之后,忽然就心悸发作。
难道真是急火攻心?
可她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都太巧了。
细究起来,却又杂乱无章,让她始终摸不到头绪。
那个躲藏在幕后的人,又是离间她姨父姨母的夫妻感情,要让她姨母身败名裂,又是向她行刺,到底是想做什么?
而凌寒和明镜司,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