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凌寒的喜帖送到舒云宫

魏思音沉声道,“你放手!”

她以前不抗拒和他的接触,甚至主动制造机会,不是因为她身为公主却自轻自贱,而是因为她喜欢他,觉得他值得。为了这份心意她可以放下那些世俗之见,把礼数都抛到脑后。

但既然他都选了别的女子,那她就不能再犯贱了。

就是再爱一个人,也要有自尊,也要讲底线。

这是前世惨痛的经历教会她的,她不敢忘。

凌寒被她呵斥,目光一沉,却不肯放手。

他手上不过用了一层力,就压制住了她所有的挣扎,像铁钳般牢牢把她往回一拉。

“顾澜他比顾沅更可怕,是顾氏这一代子弟中最难对付的人。你可以利用他挑起顾氏内讧,但你绝不能真的对他动情。否则,他一定会将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之前是说过让她安心嫁给驸马的话,可那一夜心神动荡之下,他也并未把话说得周全。

她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她将来的驸马定是名门出身光风霁月与他郎才女貌,一辈子都宠着她供着她,什么事都顺着她的心意,最终与她白首偕老。

但这个人不会是顾澜。

他,不配。

凌寒的声音低沉有力,顺着傍晚的微风传入魏思音耳里:

“公主,不要因为和我赌气,就误了终身。”

误了终身?

他已经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了,她的终身和他还有什么干系?

“凌寒,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她回过头,娇艳明媚的容颜在此时冰冷得可怕,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冷笑着道,“我和顾澜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和那位林姑娘,什么时候办酒啊?我还等着你送喜帖给我呢。”

凌寒望着她的眼神阴郁幽暗,好像是在苦痛之间挣扎般沉了又沉。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放了手,低声道:

“请公主自重。”

魏思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寒看不见,她转身后微红的眼眶。

回舒云宫后她发现,他抓她抓得太用力,在她的手腕处留下了淡淡红痕。

绿漪也看见了,“我这就取雪花膏来,涂一涂应该就消下去了。”

魏思音却用指尖摩挲着红痕,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在她腕上的体温。

又过了三日,她还真收到了凌寒和林姑娘大办的喜帖。

大齐的律法虽不禁止出宫的太监办酒席纳女子入门,但没有经过衙门盖章的婚书作证便不是真正的夫妻。

很多出宫隐退的老太监都花钱买来年轻女子充作“娘子”,遇到特别喜爱的,也会大办酒席昭告世人给那女子一点脸面,但本质上仍然是主奴般的买卖关系。

可凌寒的情况并不同。

大红的喜帖上写着两人的姓氏,还写了不少吉祥话。

除了不敢明着说嫁娶,这张喜帖其余地方都和真正的喜帖别无二致。

由此可见他的用心,这般郑重其事,是真拿林姑娘当成正妻来对待,而不是随意纳了个无名无分的侍妾入门。

魏思音盯着喜帖看了不知多久,都快不认识喜结良缘这几个字了。

她神智都有些恍惚,凌寒真就要和他的林姑娘成婚了?

绿漪瞧着桌面上的喜帖,替魏思音感到不值当,低声抱怨道,“凌督公出了舒云宫就不念旧情了。要纳女子进门他自己偷偷的纳就好了,何必送个喜帖来碍您的眼?”

魏思音听了讽刺地笑道,“他还真是恪守约定,决不食言。”

三日前她在他面前说,等着收到他和林姑娘的喜帖,去喝他们的喜酒。

他便当了真,特地派人进宫送了这张喜帖,仿佛生怕她不知道,他有多爱那位林姑娘。

绿漪撇嘴道,“都当上督公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还有脸和原来的主子赌气呢,难不成飞上枝头就狂妄起来了?平日里看他还不错,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

魏思音垂着眼不说话。

绿漪见她虽然一句舍不得的话都没说,但眉梢眼角分明都写满了介意,怕她当真伤心,劝说道,“公主,您是什么身份,没必要去捧他的场。奴婢把这喜帖收走,您就当它从没来过。”

说着就要把喜帖拿走,却被魏思音轻轻按住了手。

“绿漪,我想去。”

“可是……”

“我还从没见过那位林姑娘呢。”魏思音勾着唇角,明明是在冷笑,却透出一股让人疼惜的倔强,“我想见她一面,看看凌督公心爱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绿漪听后哑然。

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也劝不了。

只能等当事人自己去悟。

有人悟性好,用不了多久渐渐的也就放下了;

有人悟性差,即便磕碰出了一身伤痛,最后撞上了南墙,也悟不透,回不了头。

一切都看缘分,万般皆是命。

魏思音语气平淡地吩咐:

“你替我准备一下。他办酒席那日,我要穿我的七彩孔雀衣,戴我压箱底的凤冠。”

绿漪迟疑了一下,心道这是不是太过华丽了些,听着倒不像是参加婚礼,而像是砸场子去的。

要是别人结婚,魏思音自然也不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既然新郎和新娘是凌寒和那个林姑娘,那她说什么都要盛装出席。她只想在凌寒面前证明,她长公主殿下潇洒美丽尊荣华贵,绝不输给别人。

他为了一个民间女子不要她,那是他瞎了眼。

她去他的婚礼,就是要让他再瞎一次。

“再给新人备一份厚礼。美酒玉佩,绫罗珠宝,是什么都可以,反正给本公主挑贵的送。”

魏思音不差钱,让她在凌寒婚礼当日大手一挥,用金元宝把他的喜堂砸成平地都可以。

绿漪怕自己再待下去,自家公主再想出什么骇人的鬼点子,赶忙找个借口溜了。

婚礼在五日后举行,在此之前有件极其重要的事。

就在今日,因家事告假又在快进帝都时碰到拦车求救的几个穷苦病人,因此耽搁了路程的刘院判终于回了帝都。

他的马车刚进城门,就被提前侯在那儿的鬼面卫拦住。

车帘掀开,露出刘院判略带诧异的脸。

“院判大人,长公主殿下有请。”

领头的鬼面卫就对他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也没解释原委,就从刘家的车夫手里接过缰绳,风尘仆仆地将他送进宫中。

刘院判年纪大了反应有点慢,直到瞧见了宫门,他发懵的脑子才回过神来。

他小声问身旁的长随:

“长公主殿下为何要见我呢?我一直都没得罪过她啊,难道是我家那几个不孝子做了什么没分寸的事,惹怒了殿下?”

长随深知鬼面卫的耳朵好使,赶紧对自家老爷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意思是别被外面听见了。

刘院判一想也是如此,只好带着满腹疑问闭上嘴,然后被人引进了舒云宫。

魏思音早站在正殿外等他。

见她亲自迎出来,刘院判心里又是咯噔一声,他花白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长公主殿下,老臣……”

说着就要行礼,被魏思音亲自扶住,“院判大人免礼。”

魏思音越是客气,刘院判这心里就越没个底。

他偷偷地瞅着魏思音的脸色,被她迎进正殿后喝着绿漪送上的茶,心里犯着嘀咕。

魏思音坐在他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还很关心地问他一路上是否吃好睡好等等琐事。

豆大的汗珠顺着刘院判的额头就往下淌。

魏思音那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在他眼里,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差不多。

等到魏思音笑着问他孙子今年都多大了可曾婚配时,他再也忍不住了,颤声道:

“长公主殿下,若是平日老臣的家人有哪里得罪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

魏思音愣了一下,然后满脸困惑。

她心道,这刘院判回老家一趟,怎么好像人都傻了?

该不会是被乡下的精怪吸了精气,脑袋都不好使了吧。

“院判大人误会了,我就是听人说您家的几位公子都是聪明好学年少有为,所以想关心他们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她很真诚地解释,但刘院判听后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他站起身颤巍巍地就要给魏思音跪下,幸好绿漪眼疾手快把他扶住。

“长公主殿下,老臣家的那几个小子粗俗愚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根本不配入您的眼。”

刘院判当真以为魏思音是看上了他那几个孙子,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您就看在老臣在宫里为各位贵人侍疾了大半辈子的份上,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魏思音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刘院判在担心什么。

她真是又气又好笑,哭笑不得道:

“院判大人这是什么话,您以为我是对几位公子有意?”

刘院判低着头不和她对视,又听她冷声道,“我已经有驸马了,怎么可能还对别家的公子生出这种心思?难不成您以为我是山阴公主,想养几十个面首游戏人生?”

她如此直言不讳说出了刘院判心中疑虑,给刘院判唬得不轻。

见刘院判好好一个老人家,此时面红耳赤的,魏思音想到待会儿还要请他去兴庆宫,语气缓和了三分,“据我所知,院判大人并不是心思龌龊之人,我刚才也不过随口一问,您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上面去了?可是在外面听人乱说了什么?”

闻言,刘院判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臣从来不听那些流言蜚语,老臣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魏思音确定,民间绝对是在流传和她有关的谣言,多半是说她水性杨花放浪不贞。而且这谣言还不是从帝都兴起的,不然她早就有所耳闻了。

想到刘院判的老家也在西南一带,那里和顾沅前去的青州府很近,她瞬间冷下脸色。

肯定是顾沅对她换驸马之事心有不甘,所以命人编造谣言传播出去,想借着百姓的口慢慢毁了她的名声。

正所谓众口铄金,谣言只要说多了那在众人心里就是真相,到时候无论她究竟做没做过,她都是他们嘴里不知廉耻的“淫妇”。

待要再问时,黛涟进来禀报,“长公主殿下,凌督公带着一位生面孔的郎君来向您请安。”

魏思音秀眉微皱。

她得知刘院判进城的消息后,就命人去明镜司知会凌寒,让他派人把阿离送进宫中。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