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哭得像要断了气,但见长乐公主仍然不肯看她,她又扭头去求魏思音,“姐姐,我们素来要好,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真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你对不对得起我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得对得起我们魏氏皇室的祖宗,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魏思音说完,也转过身去再不看平康一眼。
而长乐公主已经不耐烦了,“来人,把平康公主带上马车立即送回宫中。”
又有两名婢女走进亭子,搀扶着平康就往外走。
平康知道长乐公主专断的性子,不敢再求情,到了亭外后那两名婢女松开她,让她自行离去。
凌寒在她经过身边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这是长公主殿下送您的厚礼,您可喜欢?”
平康身子猛地顿住,抬眸望着他。
双目相对的这一刻,凌寒眼中深深的冷意,犹如锋芒毕露的刀刃,让平康头皮发麻心生畏惧,竟是不敢将心中的恨表露在脸上,只能咬紧牙关带上莲华,主仆俩灰溜溜地走了。
亭内,长乐公主侧卧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魏思音就坐在她身侧,很是乖巧地伸手为她按压肩膀。
长乐公主睁开眼看她,“怎么忽然知道孝顺你姑母了?”
魏思音笑道,“铁树也有开花的那一日,阿音以前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姑母不喜欢吗?”
长乐公主用鼻子哼了一声,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魏思音一脸无辜任由她看来看去,手上用着巧劲儿。
“你肯定是为了顾世子和平康来向我献殷勤。怎么,你不满我对外把事压下?”
“我明白姑母不是为了袒护他们二人,而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大局。如果换做我是姑母,也定会这么做。”
“哟,还知道这些了,有长进。”
“而且姑母也是在为我着想。若是他们两人趁着柳府设宴私下幽会的事传出去,我又要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这对我将来的婚事也不好。姑母考虑周全,阿音理应感谢您。”
“你当真明白,还是在说气话?”
“当真明白。”
“那好。”长乐公主闻言点了点头。
她之所以选择不声张,而是暗中处理,不仅是为了皇室颜面,也是因为忌惮顾沅背后的顾氏。
想及此,她不由得又瞥了一眼魏思音。
见她眉目低垂,浓艳的脸上没了往日张扬肆意的神情,此时却显得颇为惹人怜爱。
“你对顾沅失望了吗?”
闻言,魏思音手上动作微微一滞,沉默了半晌后才低声道,“当然是失望的。阿音原以为他是如玉君子,拿他当天上的皎月一般敬着爱着,对他所言也唯命是从,可他竟然……”
说着,她似是极伤心般红了眼。
长乐公主看着她,语气冷淡地说教: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可方才在花厅那里,你也不该得理不饶人,就把他们死堵在那里不肯让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就要将事情闹大了。身为公主,怎能如此冲动?”
魏思音早就猜到长乐公主会是这番态度。
方才她这个姑母对平康疾言厉色,并不是因为怜悯她的遭遇要为她做主,只要记恨平康所为坏了皇家颜面而已。
而在她姑母眼中,她若是揪着未婚夫和庶妹私会的事,那也是要坏了皇家颜面,同样要加以训斥。
至于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在长乐公主看来根本不重要。
“而且这件事真要论起来,那是平康的错,是柳家规范不严的错,其实不关顾世子什么事。要真说他有什么过错,那他唯一的错就是轻信了友人的话,况且他也知错了。
你该大度一些,不要再揪着这事不放,因为男人都不喜欢被质疑,尤其是像顾世子这样的天之骄子,他心高气傲,必然更是如此。”
魏思音听后露出诧异神情,不敢置信般望着长乐公主,“姑母是相信顾世子的说辞?可阿音怎么觉得,他和平康妹妹就是提前约好的,您那名叫金鲤的女婢不是也听到了——”
“那只能证明平康知道顾世子在花厅,兴许是柳府的人告诉她的也说不定。”
“姑母的意思是柳大公子故意为之,顾沅是被他算计?”
“若不是故意为之,柳青怎么也会跑去花厅?当真就这么巧?”长乐公主眼中染上阴翳,沉声道,“我以前看柳家兄妹,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经过这件事,才知自己看走了眼。”
魏思音沉默不语。
她当然不会告诉长乐公主,柳青会出现在花厅,是她命绿漪买通了柳府一个嬷嬷把人引去的。
那嬷嬷的儿子欠了赌债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被债主扣着,以断手断脚来要挟家人。
当娘的实在走投无路却不敢向柳府的主子求救,因为柳府向来规矩大,知道了别说帮她儿子还债,怕是连她都得打出去,那她一家老小就是真断绝了生路。
因此当绿漪找上那名嬷嬷说能把她儿子赎回来时,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魏思音也不怕此人把她说出去,因为那欠条如今攥在她手里。
“那柳青素日里装得温柔贤淑恪守女德,却和她兄长联手耍这等手段,原来是个暗藏祸心的女子!幸好她和你表兄的婚事还没定下。”
看着长乐公主心有余悸的模样,魏思音在心里冷笑。
她这姑母虽然和顾氏之人立场不同,但其实都是同一种人。
时常把德行二字挂在嘴边,实则却是宽于待己严于待人,要求别人尽善尽美,其实所有考量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
长乐公主往日对柳家小姐的喜欢,哪里是真喜欢柳青这个人?
不过是喜欢柳青有德行的美名,喜欢柳青三从四德温柔贤淑,娶进了家门会对她儿子处处顺从,对她这个婆母不敢有半句违逆。
如今她不过是让长乐公主见识到了藏在柳青良善外表下的那点私心,长乐公主再提起柳青时便是一脸嫌恶。
“如此看来,柳青根本配不上公主府,也配不上你表兄。”
长乐公主这般说着,又将魏思音上下打量了一番。
其实在魏思定下婚约前,她也曾动过心思,想求一求太后来个亲上加亲,把魏思音许配给她儿子。
但太后始终按着此事不提,后来更是做主为魏思音定了顾氏世子为将来夫婿。
她知道后很是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觉得太后是看不上她们公主府,也看不上她儿子。
但随着魏思音渐渐长大,那嚣张跋扈的名声传出来时,她便和驸马说,是她们儿子有福分,没真讨得这等彪悍女子做媳妇儿,不然真让魏思音进了家门,将来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患。
从此她逢人就说,选儿媳最重要的不是看那姑娘的家世如何,而是看姑娘本人是否有德行,话里话外都是在暗讽魏思音。
明眼人却都知道,她那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如今魏思音因为顾沅吃瘪,她一方面对顾氏有所忌惮,另一方面心里又生出阴暗心思,暗自觉得痛快。
太后这么宠爱这个孙女,当初觉得她儿子配不上魏思音,选了那顾氏嫡长子,现在顾沅惹得魏思音垂泪伤心,真是活该。
“你记住,今日的事绝不能对外声张,真要闹起来也是你吃亏。别人知道了定要说是你平日里行事太过分,才会把顾世子那般的如玉君子都逼成了这样。”
长乐公主心里痛快着,嘴上却还要立足了长辈的谱,高高在上地教导魏思音:
“你以后做事,也都要心怀大局。在顾世子面前更要一举一动都恪守女德,否则你只会让你的心上人更加厌恶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