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人都是帝都出了名的美人,只是一个明艳跋扈,一个清丽守礼,各有风情。不知是哪个好事的文人醉酒后为她们写了一首诗,一夜之间便传遍帝都。
就是从那首诗里她们各得了诨号,一个是艳桃李,一个是温柔柳。
魏思音前世时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拿她和柳青比。
但那些考不上功名的书生私下里做白日梦时最爱拿她们说道。
说什么她魏思音虽然贵为公主又容颜艳极,却品行不端,他们要娶正室绝不能娶这般不受妇道的女子,她若不是命好生在皇家,也就只适合拿来充个外室,顶天了也只能被纳成妾室;
真要娶妻,必定是要娶柳小姐这样贤惠忠贞又不失姿色的女子,若是能得此贤妻助他们上青云,将来定是功成名就,前途不可限量。至于那容貌艳若桃李的女子,等他们将来在贤妻的辅佐下当上大官,那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魏思音一听这些人低劣的意淫,胃里就一阵泛酸。
就这帮货色给她当面首都不够格,居然还反过来想拿她充外室小妾?
所以说这男人狂妄起来,个个都能上天!
最可笑的是,就连顾沅都当着她的面,再三提起柳青的好。
“阿音,你将来可是要嫁与我做顾氏命妇的,怎能如此行事荒唐遭人诟病!你性子太厉害,整日只知忤逆男子,这样可不行,只有像那柳小姐一般贤惠温婉才是女子本分。”
“你怎么从不知体谅我的难处?我们还没成婚,你就时常这般咄咄逼人,那等成婚之后,你又得放纵成什么样?你若是有柳尚书府的千金十分之一的善解人意,我又岂会这么说你?”
“阿音,忠言逆耳,我是为你好才与你说这些,而你不肯听我的劝,偏要摆出公主的架子来给我脸色。我只提醒你,女子在男人面前把自己的身段摆得太高,除了白白消耗情分之外别无益处。你若真聪明,就学一学柳小姐,她才是所有世家公子梦寐以求的贤妻!”
此时回想起顾沅这些屁话,魏思音胃里都是一阵阵的难受。
恶心,实在太恶心。
这贱人利用她的满腔情意和公主身份,为顾氏日后的谋逆做准备,却还有脸拿女德规训女子那一套对她挑三拣四,一张嘴就是你这样怎配做我顾氏命妇?
而她前世时偏偏傻到信了他,因为他一句嫌弃的话就好几日茶饭不思,偷偷去学柳青的样子,却中了柳青的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事后却还要被顾沅训斥,说她是嫉妒柳青才东施效颦,只学了皮毛,却没学到人家的半分美德。
只可惜啊,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当他顾沅的贤妻,她要的是葬送他全家,送他下地狱。
“公主,您在想什么?”
凌寒见她神色阴冷,眸光也跟着散发出寒意。
他以为,她是因为顾沅说过欣赏柳青的话,因此对柳青生出妒意。
归根结底,是她心里还有顾沅,割舍不掉……
为了一个只知打压欺诈她的伪君子如此用心,还巴巴地要去春日宴掺和,跟那些两面三刀的人虚与委蛇,也不嫌脏!
魏思音不知凌寒在想什么。
她去春日宴,只是想看平康和顾沅在危机之下如何彼此算计,再看看那自诩清流的柳大人,还有以温柔善良出名的柳小姐,今生可仍是前世那副虚伪嘴脸?
若是有机会,她还会为几人添一把火,要是他们能当场撕扯起来,她就更高兴了。
“凌寒,你陪我一起去。”
闻言,凌寒眸光愈发暗沉。
她自己要去蹚浑水,却还偏要拉上他,是嫌他这几日过得太舒服,要给他找点不自在,才想让他在一旁看着她是如何拿顾沅当成宝,为这种烂人争风吃醋的?
魏思音说后见凌寒半晌没有吭声,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愿意?”
“我是公主养的狗,您想带我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怎配谈愿字?”
魏思音真是困惑,这气氛好好的,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柳尚书和柳小姐虽然都一身酸味,但柳府的风光还是很不错的,府上的厨子更是手艺极妙,不同于帝都惯有的北方风味。听说这次他们还从江南运来了许多新鲜食材,有吴江鲈鱼、太湖三白、松鼠鳜鱼、春盘时蔬莲藕茭白,只吃吴地莼菜长大的散养家禽做的三套鸭。每一样都是极鲜嫩的,配上江南突出本味的清淡烹调手法,那味道……啧啧。”
魏思音说着偷偷吸溜了一下口水。
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去春日宴也有嘴馋这一层原因。
“你就当我是带你去春游的,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就出宫去玩玩嘛。”
她拉住凌寒的袖子,缠着他撒娇,一叠声在他耳边说着柳府的好吃好玩之处犹如魔音贯耳,凌寒终是绷不住了,一张冷脸的神色稍缓,转过头看着她道:
“公主是不是忘了,奴才还是戴罪之身,怎么随你去柳府?”
魏思音早就想好了对策,“这还不简单,你像上次去摘星楼时那般扮作鬼面卫就好了。”
凌寒故意为难她,“上次奴才得罪了顾世子,他怕是已经恨死奴才了,这次您又带奴才去他面前招摇过市,他万一认出奴才就是上次那人,又要逼您惩戒奴才,您怎么办?”
魏思音脸上却丝毫不见为难之色,她坏坏一笑,“你放心,他这次绝不敢对你不敬。”
凌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顾沅那种自恃清高的人,连她这当公主的都不放在眼里,会不敢对他不敬?
随即他想到什么,沉下眼眸问她,“上次在摘星楼,你后来对他说了什么?”
魏思音诡笑着道:
“我和他说,你很可能是父皇派到我身边的眼线,就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凌寒沉默半晌,然后朝她竖起大拇指,不知是讽刺还是夸赞,“公主机智过人,奴才佩服不已。”
魏思音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看他的眼神却认真起来,“凌寒,不管你信不信,终有一日,我要让顾沅跪在你脚下,向你求饶赔罪。”
凌寒低头哂笑,置之不理。
……
柳尚书府。
府门前的巷子里停满各式奢华马车,各府夫人小姐由仆妇丫鬟搀扶着下了车,被站在门前的柳夫人和柳小姐亲自迎进府中,衣香鬓影之间众人言笑晏晏,真是春日好时光。
直到那车厢上绣着牡丹徽纹的数辆马车停下,众人孑然变色。
柳夫人和柳小姐对视一眼。
柳青用绣着空谷幽兰的团扇遮住半张脸,附在母亲耳边低声说道:
“娘,长公主向来不喜女儿,之前因为她和女儿在宫宴上戴了同一根簪子,她与女儿为难,顾世子当众说她身为公主却不够大度,她便因此记恨上了女儿。这次春日宴,女儿虽让人给她宫中也递了请帖,但她没有回复,原以为她是绝不会来的,怎么现在却临时变卦了?”
柳夫人拿着扇子轻轻地扇着风,沉着眸子道:
“怕是得了音讯,知道顾世子今日也会来捧场。”
柳青听后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在见到那身着妃红宫装的明艳少女时,眸光闪烁不定。
倒是柳夫人沉得住气,低声对她道:
“长公主来者不善,但你不必怕。有顾世子在,她再如何嚣张跋扈,也不敢在我们柳府放肆,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闻言,柳青的脸色好看了起来。
她嘴角微扬,露出柔和如春风拂面般的笑意,“娘亲说的是,长公主若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女儿发怒,那刚好就让顾世子再训斥她一次。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顾世子面前乖得像只家猫,我且看她今日要如何憋屈。”
待她柔声说完,魏思音已经由一众宫人簇拥着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