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东城门五里地之处开设着一处驿站,环境不行,菜品也不多,就连驿站最有牌面的马厩也是一塌糊涂,可就是这么一个破驿站,最近生意却出奇的好,白天桌子全满客人不间断,并且从未有人说过菜品味道不好,晚上住宿之人更是睡柴房的都有,有些经常到城里倒卖草药凉茶等商品的贩夫走卒知晓驿站真实情况,纷纷咂舌啧啧称奇,并且每次路过都不忘指指点点感慨来吃饭住宿的人脑壳是不是有点病。
在此处当差的驿站东家并没有接待过如此多的客人,他还以为是老天爷开眼了,驿站转了运气,所以在前两日,这位手头拮据的东家眉宇之间全然是喜色,嘴角的笑容更是从未下去过,说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连几日都如此,这就让他心中泛起了嘀咕,福浅财薄之人,一旦得到上天眷顾反应先是高兴而激烈,而后再是担忧和害怕,越是理所不当然,他就越觉得不对劲,所以说这两天掌柜睡不好还做噩梦,所以在看到驿站门前又满人排队之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是哭丧着面容,跟每人都欠他二两银子一般。
负责接待客人的小二整日和东家打交道,自家老板什么德行他自认为清楚得很,所以出现这么一幕,倒是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若是他来当老板,每天这么些人来吃饭住店,他做梦都能笑醒,虽说挣得钱财大多要交于公家,但总归有那么一两个人会给赏银不算在账本之中,一人两人赏的不多,十人百人还会少?
每天挣银子还苦着脸,他是真的看不明白自己的东家脑壳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二!再上一壶酒来!”
身材不怎么高大,带着淡淡疲惫神色的汉子抬手招呼,正在给等待人员腾桌子的小二认为,出神动作慢了些,听到这一嗓子喊叫后,他手上抹布马上由慢转快,同时嘴里道:“来了,客官!您稍等片刻!””
言罢,他手上动作又加,若是此时给其两块石头,肯定是火星四溅的场景。
一旁等候吃饭之人看着一心二用的小二和擦过却并不干净的桌子有些不满,放眼瞧了瞧最里面坐着的那桌客人没有动作,他们选择沉默是金。
汉子要的酒很快被小二端上来,看了看都是满座唯独自己这里是单人单桌的情形,这汉子接住酒道:“找人来拼桌也无妨”
“谢谢客官,小的这就去安排!”
小二笑脸如花,而后毛巾搭再背上就往外去,这汉子昨日就来了,已经从半夜喝到了现在,虽说小二在这驿站也做了不少年头,但是像今天这种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的不说,就单单是这个酒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人家昨儿还给了十两银子做打赏,五两银子说不拼桌。
如果真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人占着一张桌,不用他东家开口,他自己就得将人赶出去。
脑袋里想着,他的腿就迈到了门口,朝着门外吆喝一声:“‘外面的客官,屋内有人拼桌,若有不建议的公子,老爷,可进门入坐去’”
这一嗓子扯的声儿极远,说罢小二就又进屋去忙,排着队的客人闻之没人动,站在最前面的人见状带着身边的四人就走了进去。
忙碌的小二没有功夫去在意这几人方才的位置,他工钱固定,但还是那句话,人多的时候多少能落点小费,所以他才这么干劲十足,至于已经给过小费前面不让人拼桌,后面却又找人拼桌的有钱老爷什么想法,他一点不想琢磨。
谄媚笑着将刚进门的人请到位子上,他马上记下了几人要的菜品,而后快速的跑向后厨去,站在柜台边拨着算盘的东家时不时瞥一眼最里面的一桌子人,拧着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兄台,喝上一碗?”
最里面桌子的客人鬼使神差的端起酒碗来遥遥敬酒,汉子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拿着酒碗的那只手伸出道:“干!”
说完,他一饮而尽。
“兄台好酒量!”最里面桌子其中一人哈哈大笑,然后对汉子竖着大拇指称赞,后者扭头一笑,有些皱纹的脸上浮现腼腆和微红,但这并不影响其整体的刚毅之感。
“兄台从过军?”最里桌的那人看见汉子的眼神,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陈年旧事,陈年旧事罢了”汉子摆手,但这个动作却暴露他手上深深的肉茧和疤痕。
“哈哈哈,说的不错!好汉不提当年勇!不知兄台如今可还有志向入伍,报效朝廷?”
眼光毒辣的齐纯阳看到汉子手上的老茧,当即就猜出了此人不是简单货色。
“老矣,老矣”汉子一笑置否,端起酒碗又一饮而尽。
“兄台如此说,我却不认同了,何为少老,圣人有言,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兄台这话少了铁血汉子该有的骨气!”
说的后面,齐纯阳刻意沉了声音,他就是见不得自甘堕落之辈。
“哈哈哈哈,老矣,老矣”汉子手里握着酒碗啧啧重复了一句,而后猛然将酒碗拍下。
“可仍能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