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监狱之中,江大世子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诸多想法,静静盘坐在地,沉寂的气氛在他身边蔓延开来。
不同于外面人消息灵通的囚犯对南清的诸多变化都不清楚,除了能从狱卒的口中得知一些外,他们的基本没有了消息渠道,打扮很是稀松平常的江渊被扔在了一个独立的牢房,在其旁边是一个带着枷锁的耄耋老者,江渊无心关注周遭环境,他与这些人不同,没有杀人越货,也没有欺男霸女,所以这地方他定然是呆不久。
“小伙子,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江渊闭目思考时,带着枷锁的老人出声询问缓缓睁开眼睛,江渊看此人没有什么恶意,于是便接话道:“莫须有的罪”。
“莫须有,你也是莫须有的罪”老者听闻江渊的罪名,浑身忽然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他语气充满了无奈和不甘心,方才对这老头没一点兴趣的江大世子被这一句重复的话给吸引住了,坐在地上转个身,他改成面对着老者。
“老伯,你这话是何意?”
“这位公子,老头子只是感慨罢了,如今我在这牢狱之中也已经呆了五年有余,曾经老头子家中也算是小富之家,虽说比不得那些个商贾大户,但在村中也有几亩薄田家畜,日子过的也算是知足常乐,可这日子还没过够呢,就被当地的县官给打破了,老头子什么也没干,他们却说我儿子私通外敌,什么理都不讲,就将小老儿家中的薄田家畜夺取,而后就将小老儿关进了牢狱之中,可怜我那两个从军的儿子,已经死了十年有余,私通外敌,死人又怎么可能私通外敌呢!”
耄耋老人说着说着潸然泪下,江渊听得也是心头一酸,这老人未免有些太悲凉了一些,江渊心有同情,但是也知道现在自己使不上什么力,看了看老头身上的枷锁,他换了个话题道:“老伯,我瞧这牢狱之中带枷锁的人并不多,你这为何五年了都不曾将其卸下?难不成这里还有人也已看管着,我也是读过书之人,若是没有记错《清律》之中对坐牢之人并无此规矩才是?”
“多谢公子关心,小老儿没读过书,我这枷锁乃是当时在地方牢狱之中交不起贿赂钱财的缘故,小老儿已经辗转了多个牢狱,无一例外都是拿出钱去枷,小老儿家中东西都被霸占一空,这枷锁如何能去”
老人凄惨一笑,江渊忽而沉默,他有心让南清出现国泰民安的场景,动用了不少手段却仍旧做不到天下皆公平,李清平位高权重一叶障目,这天下,终究还是浑浊不堪。
幽幽叹了一口气的江大世子结束了与老人的交谈,后者也识趣的不在诉苦,这么多年里,他一个老头在这吃不好睡不好熬了如此长的时间,没几个愿意跟他说话的,毕竟是带着枷锁的人,身份背景一目了然,外面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这里面虽然不能真的动手,但这人心却没有丝毫变化,瞧不起人的风气,无论换在哪里都少不了。
“.....”
江渊再度入了大牢中的事儿很快便在官员以及学子中传开了,知道天子是什么心思的大臣都识相的对这件事儿避而不谈,而不知其中缘由的平民百姓却是不乐意了,江渊虽然没怎么直接的跟他们接触过,但是故意宣传的人让这位世子在南清的名声锦上添花,还不敢直接去状告官府亦或者直接万人血书的百姓们都在评头论足,即使没有什么营救动作,但骂的话却是难听的很。
柔然的一老一少在江渊被带走之后,也被人羁押着进了皇宫,李清平也算是给赤耳两人面子,在乾安宫亲自接待了两人。
按照目前的形式来说,这两人规格远远不配天子屈尊,但李清平不在乎这一点点的繁文缛节自然也强调这种东西。
东南边境的战斗打的如火如荼,喀则一心想要给南清找难看,虽说牛达的脑子不如对面的灵活好用,将士也不如对面的骁勇,但依靠着朝前的科技傍身,他在这段时间里也和柔然打了一个五五开。
而在此期间,牛达曾不止一次给江渊写信请教打仗的方法,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只会随机应变打人出其不意的江大世子一般回信都是寥寥几字而已,不是出其不意,就是暂避锋芒。
牛达固然听话,并且对江渊的话奉若神明,加上身边魏子清的辅助,他们现在也算是稳住了东南境,若是情况一直是这样倒也还好,毕竟南清最不怕的就是拖着,现在有改良马车的存在,他们运输速度相较之前快了五成有余,这等情形之下,本就地广人稀饭都不够吃的柔然拿什么拖住他们。
可天不遂人愿,人生不如意有十之八九,正当李清平放下这个心思的时候,他一直防范儿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魏青峰在立后的时候趁着举国大庆之时跑了,跑到了他原本的地盘,并且还带走了他的诸多手下,虽然没有十万大军那么夸张,但两万人对于人手本就不强的东南境来说,着实算不上少了。
“外臣赤耳,赤霞,叩见皇主!”没有夏国人那种硬骨头如同二货似的傻愣子的柔然人对李清平的礼节做的很到位。
“平身,两位被孤请来,应该猜到孤所谓何事,孤不与你们卖关子,如今柔然一面与我南清交战,一面又有家里的王子谋反,如此下去你们的喀则大汗或许真的会性命不保”
李清平坐在鎏金的椅子之上,说话抑扬顿挫,下方的二人显然是清楚他们柔然现在的处境,上方人说完之后,两人再次躬身,赤霞向前一步道:“某今日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我国大汗已经交代好了示意,这里是大汗给您的亲笔书信,还请南清天子过目,若是有何问题,天子尽管说,我等回去后一定禀报大汗”
老头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柔然人特有的折子,与李清平的爱好差不离也是高端大气,张忠祥见到折子被递出,赶忙从上方走了下来,将折子捧在手里,他折身再度返回。
乾安宫发生的事儿,外人不得而知,云溪菀的两个聪明绝顶之人正在讨论江渊的去留,韩清晏对于江渊是无私地付出,而萧平也是拿江渊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清晏兄,这云溪菀发生了如此大的动荡,锦词可是知道了?”相对而坐的两人只是面对而坐,身上便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
“锦词尚且不知,当今天子对其又对锦词起了疑心,这次之后,江渊怕是要改变对朝廷的看法”
“锦词自幼丧母,江兄忙于北境之事,对其管教不多,南清需要忠臣,锦词这等心性,怕是会不停的遭受天子猜忌,本是无心之失的事儿,在帝王眼中也难免带上了些色彩,这次的牢狱之灾,希望也能让锦词明白,这官场的沉浮,远不是几个功劳能够摆平的事儿,镇主的人,大多落不得好下场”
萧平有些感慨,他和江澜相识多年,对这个方面了解不可谓不深刻,到底是伴君如伴虎。
皇宫内,李清平看完了柔然大汗送来的信件,其中内容与他猜测的差不多,无非是让他们收兵不再战,再次完成一个合约罢了,当然李清平精于算计,根本不会按部就班完全照着信件上的要求来,都是帝王身份,他哪里不懂那柔然可汗心中的小九九,江渊的部下去了其藏宝库盗走了地图,这喀则本就视其位自己的第二条命,怎么能不愤怒,南清柔然因为夏收的缘故有摩擦,这可不就是成为了他出兵的理由,打的过就提要求,打不过就讲和,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他怎么能乐意了?
“柔然使臣,你们大汗的信件我已知晓,你们现在四夷馆住下,等孤考虑完了,给你们结果”南清现在只有外患没有内忧,当然是耗得起,柔然人想要兵不血刃的止战,想的到是美。
并不知道柔然大汗心中是个内容的两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拿到了这封信件,显然是他们大汗有备而来,当时叮嘱的就是一定得到态度再走,可李清平现在这个模样,让他如何是好?
“天子,我等大汗现在正是水深火热,您南清国有好善之心,还请您一定要伸出援手才是啊”
赤霞不笨,不然也坐不上现在的位子,所以李清平的拒绝后,他当即就狠下了心来,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交易,若是有,那便是付出的代价不够。
“黄金百万两,一千匹骏马,烈酒五百坛,外加东南境地千民,我给尔等时间考虑”李清平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赤霞真没想到这南清天子的胃口这么大,但现在柔然确实没太多的选择。
“天子,还等容我等商议一番”
“嗯”李清平点了点头,而后摆手准备将其遣退,手刚刚抬起,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不知为何忽然慌张的跑了进来。
“不想活了吗!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张忠祥也被自己这个小弟吓了一跳。
小太监心中只顾得着急,张忠祥的这一嗓子让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马上道:“皇主,不好了,公主要自杀!”
“什么!?”李清平猛然站起身来,而后也不管站着的柔然使臣直接就往台下走去,张忠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出声对小太监说了一句带两位使臣出去,他就急忙跟上了前面着急忙慌的帝王。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整的手足无措的两个使臣呆愣在原地,他们是真没想到还能碰见这等情形,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贵为天子的都避免不了,这圣人的话,果真是在谁身上都能受用。
只有一个子嗣的李清平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宠爱的很,即使已经及荆也未让其常驻在外面的公主府,尽管如此却还是没能防住那臭猪拱了他家的白菜。
路上的李清平步伐很快,几乎没有停顿,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将士通报人员,在出了宫门之后,他忽而想起来了什么事一般顿住了脚步。
“张老狗,派人通知皇后,让她也去公主府”
“是,皇主”
张忠祥方才出来就想说这个事儿,但是李清平走的如此着急,他也没敢提。
少时
后面跟着百十号将士的李清平来到了公主府之外,负责看门的将士一瞧见天子,当即就全部跪了下来,并且头也不敢抬,按道理来说,穿着甲胄的将士见人不必跪下,但他们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公主差点自杀而死,若不是。
李清平差劲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路过跪下的将士之时,他直接冷哼一声,自己的女儿差点殒命,这些个却没有一人事先发现。
不过李清平虽然心中愤怒,但也没有在门口久留,他现在就想赶紧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样了,哪里有心情去怪罪这些自己生死都掌握不了的将士?
入了公主府,李清平没有停留直接朝着正堂而入,被救下来的长平公主此时已经在床上躺着,旁边排着队的御医个个不言苟笑。
笑话,公主服毒面色铁青,现在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这时候一个不小心出了点差错,那他们得人头还能保得住?
御医挨个查探公主的病情,李清平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皇主!”
一进门,眼尖的御医看到李清平当即跪了下来,天子随口一句平身就走到了自己宝贝女儿的身边,已经面色不正常长平公主瞧见后,心中梦猛的一疼,轻轻坐在其身边,长平公主却不领情的扭过去了头。
“父皇来干什么?让女儿死了不就好了,这样父皇也不用担心女儿给您丢脸”
气呼呼的长平公主扭头说的都是气话,李清平心中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何突然想不开。
“乖女儿,有什么事不能和父皇说非要寻死作甚”
“父皇做的事情来问我,岂不是滑天下大稽,杨朗被你放到边境之事,你以为女儿不知道吗?杨郎此去生死难料,既然父亲不愿成全,那女儿和杨郎就做一对亡命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