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并且懒得乐知天命的孙思朴和杨修义已经在后面的马车中睡了有一阵子,毕竟孩子的身体、精气神都远远不及成年人,何况一个需要打架还有一个需要给众人治伤,所以这种让人心头有乌云的事儿,没有打扰到睡觉的两个少年。
能在一堆火雷中还睡得如此安稳恐怕只有懵懂不怕天地的少年可以做到,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位,恐怕都是怯怯不得了,赶车的楼伽罗和两个孩子没什么可交流的,所以这半路上他都不搭过一句话,眉宇之间有愁色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那个黑衣身影,若是他没看错这人是乌洛兰无疑,可他记得此人早就该回去了,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等地方,难不成他们大汗还和江渊有仇不成,可前面的江渊据他所知根本没去过柔然才是,真是让人想破脑袋不明白。
好奇这件事的人不只是楼伽罗,江渊也是迷惑得紧,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够让柔然大汗记住的本事,最起码没发生战争之前他有这个把握,若是真要鸡蛋里找问题,他觉得除了自己身上的几张破地图之外,其他的再也没有能引起一国之君兴趣的东西,而且这玩意他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是自己父亲生前在乎的东西,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分散了,弄得哪里都是,这玩意就像个烫手山芋一般,总是能引起一些人的兴趣,为此他的便宜老爹还丢了命,今日这个嫁祸于人的手段很不光彩,而且对他使绊子的人,他现在也没能确定到底是谁,毕竟想要地图的人着实有些多。
乌洛兰-玛卡巴卡这次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不堪,不过正是因为其手段的笨拙和脑回路的清奇,让其歪打正着了一番。
众人都没有去往低劣的方面去想,想的是身居高位之人怎么着也得玩上一些高明的手段,不说将人耍得团团转,最起码也得是有迹可循充满后手才是,可这一招下三滥用过之后,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嘞。
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执棋手向来都是用最小的精力去做最有收获的事情,弯弯绕绕多了反而得不偿失,大道至简又怎么不是一种智慧?算计到江渊一行人谁聪明反被聪明误,这难道不算是一个谋划者的成功?
不知是何人安排的手段发挥了超乎寻常的作用,本来江渊还觉得这盛产文人书生的清江南明事理追答案的纤纤学子应该会有人站出来发发声的,却不曾想非但没有这样的人,反而来了些对此深信不疑的声音,这可给他气得够呛,直直地在车里当着三人的面骂起了清江南的学子都TiMi的是傻子不成。
没有人去好奇猜疑此事真假,全部相信传闻就是江大世子所为的风向标坚定谣言为真,人证物证具在的情形之下学子书生众口铄金,而本就受制于人的官员更不愿意深究根本,破了案就是天大的好事,谁管他是真是假,京城天子脚下冤情错案都数不胜数,含冤下狱之人都可以凑出来一直中队,那儿还没人管何况他们这川南。
卢家一手能遮住清江南的天,现今自己家的大公子却死在了眼皮底下,这搁在谁身上能够接受得了?养气功夫已经数一数二的卢国风都闭门,那养气功夫本就倒着数卢家二爷什么模样都不用打听。
膝下无子的卢国冰,本来是个健康的男人,可因为年轻时候春风得意,不知收敛日日笙歌,导致其下半辈子只有女人没有子嗣,所以其对侄儿宠溺的不得了,当初江渊还没从临安出发,他就已经替自己的侄儿打听清楚了张诗雨身边的裙带关系,也早早的做足了一切准备,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没能防住这卑鄙之人的歹毒手段。
他怎能不恨呐!
江渊手段残暴至极,这是川南城即墨城百姓给出的评价,真假有几分,全凭自己心,至于为何在京城一直被百姓爱戴的江大世子到了这边就变了名声,估计是和其当街杀人,已经人群拔刀的行为脱不了干系,虽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乃是那即墨城的袁洞庭所引导,可这件事终归没几人知道,卢家在此手眼通天,府邸之中养的清僚幕客以及聪明的军师多如过江之鲫,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半吊子的滥竽充数,但矮子里面挑将军总归是有一两个明人。
怀疑这件事其中另有蹊跷的人有几个,毕竟事关大公子和自己的身份提升马虎不得,可当他们令人着手调查此事之后,却发现这江大世子的一切行为都对他们追随的卢家隐藏着无限恨意,从这个角度再去看江渊杀了他们公子的行径,似乎忽然变得合情合理,这种试图找出不一样答案从而得到卢家二老爷青睐的想法,最后不了了之。
......
马车之后开始有人追逐的江渊到现在还有些脑壳疼,事情出于意料之外,他也是琢磨了好一阵子才想通了其中蹊跷,或许从他到达清江南开始,针对他的阴谋计划便开始了,现在想来那个无事献殷勤的袁洞庭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巧合,而吃饭的地点以及其故意吐露的消息更是令人深思的紧,虽说杀了卢思诚是他的本意,可这种被人编排着猜的透透的感觉着实是令人不舒服的很。
那拦路两次都无功而返自称太保的刺客们大概率是不想杀江渊,来劫道的根本原因应该就是为了逼迫江渊动用手里的武器,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卢家大公子的死安在他的头上来,这其中听着并不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简单明了,可只有知道的才明白,人心有多么难以揣测。
这算计的人也是厉害,每一环对江渊的处理都拿捏得死死的,说是神算子也不为过,本以为自己云溪菀棋谋双甲的韩叔叔已经够厉害了,可现在看来,这清江南谋士的本事,一点也不比他们弱,就是不知道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其中,又是为了什么加入。
“这卢家现在估计已经鸡飞狗跳了”
听着后面由远转近的马蹄叫喊声,江渊在有些拥挤的车厢之内咂摸了一句,邱问道对于卢家的了解不少,江渊这刚说完,其就接话道:“估计都疯了,江兄,待会若是县衙的人追了上来兴师问罪要羁押,咱们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不是咱们干的,却想让咱们背锅,想都不用想,待会人来了,估计也不会把我这个世子身份放在眼里,届时还得要温兄出马,怎么着人家也是东道主,总不能被几个小鱼拷走了,温兄书是也不是?”
也不知道是记仇了还是本就有意让温筠出力,江渊是开口就扯上了这个“百花郎”,话中还有些褒奖意味,让其出主意伸手揽住此事的意味溢于言表,并非是江大世子不肯自己出力,主要是温筠在这个清江南名头远远比他这个世子大。
“江兄都如此说了,那温某自然是同意,方才我初到之时见一蒙面男子离去,这人似乎不是太保里的人,而其离去之后,那太保虽等我前去才肯退下,却经不起推敲和琢磨,这嫁祸于人一事想来和此还有些关系,待会江兄只管走,有人拦路便拿出此物”
同意此事的温筠简单剖析,算是给江渊提供了一些思路,说罢他还拿出了一块云簪来,江渊不喜金石器物,对这些玩意自然是不了解,倒是邱问道看见此物之后愣了一下,看向温筠的表情意味深长,江渊伸手接过说了一句谢了,便将此物递了出去。
不敢追太紧的川南县令姓刘,人送外号刘折腰,乃是清江南做官为数不多被众人唾弃的一个烂官,倒不是因为其对百姓不好搜刮民脂民膏,而是其脊梁太脆,动不动就要折腰,特别是面对卢家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肋骨敲断给其熬汤喝,百姓不惹官员,但对于一个本地的县官卑躬屈膝成这个模样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地方的青天大老爷,对京官儿弯腰也就罢了,怎么在一个世家面前还一点头都不敢抬?
骑着马儿的刘折腰在川南城也做了五六七八年的县令,对于自己的传闻他听得也不少,但是任其怎么说,他都是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毕竟不在其位,不知深浅,可与竖子谋?百姓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儿净是编排他,他们都不会想想若不是他这个县官把卢家人哄的开心,这些个鼠目寸光的平民老百姓哪里能有闲工夫说上这话,恐怕前段时去建造浮空院的时候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被众人称呼为刘折腰的县令真是说起生平来,确实和其诨号有些不搭,能从落魄寒门拔地而起坐上这南边富庶之地县令,多少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其他的暂且不论,单单是这格局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被人捅刀还给糖的老好人难找,明白人看刘折腰都觉得其算半个人物。
迟迟不见后面人追赶上来的卢默觉得自己赶马车走得并不快,后面人只要有心定然是一炷香时间用不了就能够将他们截停下来,可是这走了半天,也不曾见到后面人的影子,这些追来的官差似乎故意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是不上来,也不会知道其到底在想些什么,出了川南到姑苏,进城逮人应是不如这官道来的简单便捷,而且动起手来不也更方便。心中按到底两句不明白,不明白的卢默手中抽马竹策不停,也时刻关注后方动静。
马匹贵重的南清并非是个官儿就能有马骑,至少在地方上是这样,出门游历阅览南清人间百态的白求学骑得还是骡子,这马匹的金贵可见一般。
刘折腰能够坐上马背归功于他有一个好哥哥,毕竟是寒门子弟出身的人,起点再低也高于商贾之人已经平民百姓,不过单单是这没落名门的身份自然是骑不得马,可他的哥哥做了伍长并且一生杀敌一百二十多人却完全够换个马和小官回来,而刘折腰也算是得了余荫吧,毕竟其胞兄的留下的好处几乎全给了他一人。
下方跟着的狗头军师徒步,三里路走得他两腿发软,双眼闪星,平常时候出门他们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他是真的抗不住,感觉自己实在不行了的狗头军师看着前面仍旧不停的马车,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大.大人,咱们要不要停下来先休息休息,手下们都有些抗不住了,卢家的人手还未过来,咱们稍微等一会..一会如何?”
自己很累拉上小弟的狗头军师是懂说说话的,但刘折腰显然不太想停下来,在马儿之上踩凳回眸,他道:“停下来等着就是个死,卢大人的儿子都没了你们还敢偷懒,本官没这么大的本事保住你们,走不动的大可不走原地歇息,但是本官告诫你们,卢大人心情很不好,能走不想死的继续跟着,走不动想死在官道上的,本官不拦着!驾!”
刘折腰的意思很明显,不能停,要一直走毕竟这不是纯粹的为了追杀人犯而追,卢家人的生死至关重要,停下来就意味着不在意卢家的痛处,死了儿子的爹都是疯子,他刘折腰可不做炮灰。
被忽然抛下的狗头军师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不过其还是对刘折腰很是不满,啐了一口狗官,他咬牙继续跟上,当初劝刘折腰买个马车其不同意,不是为此,他何要受这些个罪!靠着自己大哥从戎战死沙的余荫坐上官儿位,收到马,却还是一副软骨头,贪生怕死的模样,这刘县令不愧百姓们起的诨号。
心中自有计较的刘折腰前面走着,不快也不慢,能看到江渊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的距离对他来说刚刚好,至于后面累死累活平时一点不运动的手下谁管他们?手下人以及旁人看来这样的县官无疑是差劲的很,但知道明白刘折腰胞兄是谁的人去不会这么觉得,毕竟他的胞兄跟随的是镇北侯,死在了镇北侯之前,镇北侯讨要的封赏,放在那个将士的家中,都是值得吹嘘之事。
而方才心中还好奇的卢默不知此事,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会明白其为何只跟不追,保持一定的距离。投桃报李向来不是等价物品交换,心中有念衔草相报便也称得上是清流士子,至于那因为身份违心常弯不常起的脊梁,对他来说只要是不出同流合污之心,弯弯腰又能如何,倘若事关心中大义,即使让他刘某双膝卧地,身首异处他也不会眨眨眼睛,况且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卢家,和自己的手下累了就放弃这等候了多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