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认为这样就已经差不多了,毕竟那位贵人实在是贵的很,当今天子之前还吃过闭门羹,他这波着实算不上差。
魂丘作为自古王朝皆重视之地,无论是哪个君王上位都会将其作为一个很重视的地界来看待,周武是此,南清也是此,倒不是因为此地位置有多好经济人口超乎其他地方,而是因为此地鱼龙混杂在此行事丝毫不用顾忌礼法的约束,只要是你的上头老大够顶说这里是天堂也不为过,当然,在任何地方的生存法则都是弱肉强食,有人能够规避律法,自然就会有人上去顶包,天子在怎么放纵此处野蛮生长,也注定是要有强力的手段的镇压。
能被关上几年并且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人多半是戾气加身,而非洗心革面,能够金盆洗手亦或者回头是岸的终归占少数,心中藏有对朝廷律法不满的犯人流露至此,自然是要大肆的抱怨宣扬,这已经是此地必不可少的节目之一,当然抒发这种情感有一定的危险性,倘若是身后没有半点背景的人,多半是要被坑杀的。
因为有反骨亦或者谋逆念头的山匪流寇葬身城外的乱葬岗不在少数,祸从口出的说法在魂丘再适用不过,当今天子不是什么大好人,明面上是不插手魂丘之事,但背地里却不知道派了多少人防止此地大乱,毕竟现在的这个帝王当初推翻周武皇朝之时,这魂丘的山匪流寇可是没少出力。
曾经天子也试图让魂丘此地摆脱混乱不堪的情形让其发展成为一个正常的州城,可经过他的一阵子努力之后,这地方的城池居民发展却着实算不上好,甚是头疼的天子最后放弃改造此处让其自生自灭再度回归之前的状态,果然历朝历代都提防着却也不愿动手将其拨乱反正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他这个天子也就不自讨没趣,也即是从那之后,魂丘此地便又成了坏人集结地,当地的人也不是没想过规范一下此地的发展,可自从他们上次围了天子的龙驾,现在那位不去镇压他们都是好事儿,又怎可能拿出银子来让他们风生水起?何况每逢战乱时期,此地总是最先被烧,年前的南夏之战是这样,之前的汉沽之战也是如此,他们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哪里能让朝堂的那位信得过。
每一次改朝换代此地都是要闹出点事儿来,这城池居民以及建筑总是得不了长久,久而久之,魂丘便逐渐成为了匪寇已经犯事之人的专属集结之地,其他的条件魂丘或许都不如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城池,但是这混乱以及痛快肯定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没有州郡之官,没有太守县令,寻常的官员在魂丘从不出现,当地都是流寇杀人犯的半个天堂,他们在入狱之前最讨厌的是南清律法,进去之后在出来,最烦的就是做官人,李清平有本事做了实地考察,不然的话,也不会立下这么个规矩来。
岳山在来魂丘之前,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为的就是来了之后能够站稳脚跟,此地常年有三大巨头管辖,不似天子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句实话的,他从前对此地毫不关注,甚至有厌恶之感,毕竟能在这地方待下去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虽说其中多半是额头印了刺青服过刑之人,但归根结底这些人不是什么好鸟。
以混论出名并且以人才顶尖闻世的魂丘做到了一个城的极端程度,人才辈出是其他地方的数十倍,发生的杀人冲突事件也是十倍,岳山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喽啰混迹在山匪集团中足足俩月有余才当上了一个大队长的位置,虽然还不足以接触到这集团的核心,但也算是触摸到了边缘,初来乍到难免受人怀疑,打压,猜忌,两个月做到如此位置,岳山着实算的上很用心了。
有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月来都兢兢业业的岳山在前不久开始逐渐的接触到更深层次的消息,手头打家劫舍的活计也变成了送信巡逻和抓人。倘若不是因为今天的清夏忽然出现在他的房间中,这票去埋伏杨家老太爷的事儿,绝对会落在他的头上,届时他才算真正的进入了流寇的核心。
给两位地位超过自己但是明面上却实属下人的两个高手斟上凉茶,他起身围着自己的房间转了一圈,已经养成隔墙或许有耳习惯的岳山再度回来坐下的时候才算完全放下了戒备,不明所以的两人一边端起凉茶来慢品,一边等着听其说落草为寇的缘故。
岳山并不是如霍言这般的话多自来熟之人,相反的他是一个比较沉默寡言的汉子,与大多数的男人一样,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将军老爹长大的完全继承了没事的时候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的性子。觉得应该岳山先开口的清夏目光飘忽不定,似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大的房间里包含了待客厅,床榻甚至还有书房,知道这位岳将军之子肚中并没有什么辞藻墨水的清夏将房间内的东西打量了一遍,才堪堪听到其开口。
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让这两位六卫阁的人有些许的不满意,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也是奉皇命前来,既然将他们请了进来,又在这儿给他们打太极是几个意思?
实在是没办法说明自己来此缘由的岳山并不是存心想瞒,他也不想一直掖着,可前面他已经答应韩清晏尽量不将此事告知第二人,现在这等情形他似乎是瞒不住了啊。
“岳山,你实话实说,你来此,到底是为了何事?莫要在扯东拉西转移话题,皇主让我等前来并未说要不对你动手,魂丘这个地方在皇主心中是什么印象,你这个将军的儿子可比我们清楚,孰轻孰重,你可要拎清楚”清夏这话算是客气的,若不是因为前两天他刚被眼前人救了,她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毕竟这位急了可是连京城青衣都敢怼的红衣姑娘。
“这....”岳山已经开始纠结了,短暂停顿后,他再道:“江渊救过我父亲,前来魂丘是为了还人情”
“怎么又和江渊扯上了关系?”
清夏柳眉一皱,而后发出疑惑,按她的理解岳老将军怎么也不该和江渊扯上关系才对。
“没错,江世子的韩叔叔你们应该认识吧”岳山端起杯子问了一句。
“嗯”两人齐齐点头。
“就是韩先生”岳山饮下茶,而后继续道:“韩先生让我帮忙办件事,让我在魂丘站住脚,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不过最近几天中,魂丘莫名出现了许多外族之人,头顶纯阳巾,兽皮靴,身上肤色黝黑异常,岳某的脑子虽不够聪明,但也是能看出不对劲来的,魂丘这地方本就混乱得紧,如今被这些人一搅和,情形更加糟糕,岳某想来,韩先生的意思应该和这些人有关。”
三两句道明缘由的岳山也是凭借猜测,不过这猜的确实是八九不离十,而坐着的清夏两人在听完岳山的话之后,心头都陇上上了一层阴霾,纯阳巾,他们许久都不曾见过这等模样装饰的人了。
三人出现短暂的沉默,岳山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场景,于是乎他只是干喝茶不再言语。
十六年前,霸凌一战,李乾带领起义的诸位藩王将出行祭祀的周武王围困在霸凌城之内,周武皇帝宁死不降,扬言就是饿死在城中也不可能随了李乾这狼子野心藩王的愿,他要让其后悔一辈子。
而周武王确实没有食言,即使城中已经以观音土为食,这位帝王也不曾开城门亦或者说过一句软话,这去往西凉山的霸陵桥成为周武王一辈子不可阔跨越的鸿沟同样也成为了当时李乾这个藩王终极一生难以忘记的梦魇。
数十万的周武旧部被全部埋葬在霸凌城之中,最后剩下的也不过一手之数,那一年死亡人数成为百年来最多的一次,李乾算半个仁君,所以对于这些人的死,他将大部分错归咎在自己身上,而之所以周武还能有旧部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自认为是仁君的李乾身上。
当时垂死挣扎的周武王十万兵尽数埋骨大势已去,后续又前来救驾周武禁军三万人刚刚赶到,李乾就已经将周武王的尸体扔在了城门之下,当时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已经不忍再杀本国青壮的李乾软了心,让这三万人尽数散去,当时的周武禁军头领算是个聪明人,识相的没有去挑衅这个即将成为天子的男人,不然的话周武现在已经长存历史河之中。
而霸凌一战之后周武王朝彻底崩塌,南清皇朝应运而起,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后,登上天子之位的李乾又坑杀了数位藩王,从此之后,除了镇守北境新封的镇北侯之外,本国在无异姓王,而也是因为这一战,李乾的名声彻底臭了下来,三万人精兵的禁军没有娘们注定无法在三年,十年,乃至二十年后掀起什么风浪,但这些藩王的旧部裙带却成了隐藏中的火线,南清建国半年后,这本不在预料之内的人成功给了李乾一个大大的暴击。
出行祭祀的周武王被半路截杀在了霸凌,而同样是出门只不过是考察民生的李乾也得到了相应的报应,或许是十万英魂的在天之灵让李乾提前在地府报了道,也或许是这位帝王自己抗不住了内心深刻的谴责,他终究是早早了却了性命,二流高手向来都不是刺杀天子的选择,但李乾的死却只是一个二流高手所造成。
而也就在李乾遇刺之后,散落在各处的藩王旧部以及三万精兵开始冒头,这些人出现的地点不定,行踪诡异,唯一可以确定其身份的便是头顶的纯阳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享其成的南清官员们才意识到,原来周武的旧部与藩王的旧部早已勾结在了一起,当时还有一段不知道那里冒出来辞赋如此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因果饶过谁?”
后面在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南清人都知道的事了,李清平登基成主,一改萎靡不振的朝风开始整顿天下,派兵绞杀周武余孽,建立新的律法制度。在此三年后,头顶纯阳巾的身影才算消失在了南清的地盘之上。
当然这些人并不是全部死了,而是被逼无奈之下全部被逼走到了西凉山之后,这也是为何李玄黄入了西凉山她要紧紧跟着的缘故,当今天子是有一个长生的念头,但其中门道旁人不可知,即使是天子的胞兄也不一定知晓,之所以她要前去跟着就是为了防备其勾结周武余孽,不过即使天子已经早早防范,但还是没有能阻止的了这件事的发生。
短暂思考过后的清夏这次出门是拥有主权利,所以她在知晓完事情之后,便做了一个让刘玉留下的决定,岳山在怎么说也是岳破军的儿子,前几日太傅之事是个隐患,这个未来能成将才的岳山不能被人构陷。
出声让刘玉留下来,清夏又与岳山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清夏离开了,刘玉也不好意思一直在这呆着,毕竟两个大男人住在一间房里,总归是有点不对劲,龙阳之好只是听上去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起身在清夏之后告辞,刘玉对着岳山道:“岳兄,这段时间我便留在魂丘,具体在哪儿,等我找到住处再与你细说,我的身份容易被人察觉,所以我若有事找岳兄,大概会让手下人来,你自己一人多注意安全,若是有需要,联系我便可,告辞”
“多谢”
本来是不速之客的两人最后变成了盟友,岳山关上门之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当初他答应韩清晏来魂丘的时候,最害怕的便是出现给自己父亲抹黑的情况,毕竟他的老爹征战沙场一辈子,若是被他这个不肖子孙害了名声,那他简直是畜生不如。
“韩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这人情算是还一半了”松了口气的岳山关上门之后坐在了凳子之上喃喃自语,片刻之后他回了神,手开始在桌子背面摸索东西,一个红色的锦囊被拿出来,岳山这个老实人也忍不住的好奇道着:“这第二个,又是什么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