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弟斗不过别人的事儿他清楚得紧,陈珏此人有多滑头他可是早有领会,昨日与自己的弟弟通完气儿之后他便认识到苏家的财产将会被那位存心的帝王搞空,甚至还有可能不太够,好在上次从杨修远处买来的琉璃还在家中藏着,只要他有机会出去,将其卖个高价也不是没有可能东山再起,至于刘家酿酒被惩治一事,他只能说爱莫能助。
或许是苏东辙在牢狱之中不曾见到陈珏的态度和表现,也或许是京城目前的情形他一点不知,但不管怎么说,这位苏家的大老爷仍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沼之中,想脱身都难上加难,至于其想的东山再起,那几率不亚于他现在谋朝篡位。
虽说现在这两个牢狱之中的人相较于从前已经算是很惨,但是比起来同样被制裁的王家来说,这两人绝对算是好的。
秦讣闻自打到了章台之后,便一直被王白玉奉为座上宾,而这个心思同样深沉且玲珑的右相清楚的知道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虽说这个王家老爷拼命的想拖时间,但是却玩不过老谋深算的秦讣闻,被恶心不能行的王白玉最后不得不妥协将这位奉皇命而来的右相从酒楼中请到府邸之内。
入了王家大门,秦讣闻并未四处乱逛,而是极为正经的同王白玉一起前往正堂,心中泛起嘀咕的王家老爷一时间搞不清楚这位右相是什么心思,压下内心的焦急和紧张,他不动声色。
两人相伴而行走在王家府邸之内,路过的下人纷纷回避躲开,秦讣闻的紫色官服不可谓不亮眼,平常人见上一面都慌张不已,这些做下人的见到,反应可想而知。
再次见到一个婢女远远逃离,一直不曾出声的秦讣闻这时候忽然道:“王家主府邸中的仆人似乎有些忙碌”
被点了一句的王白玉听闻此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还是来了,微微平复胡思乱想的脑袋,他回答道:“秦大人说笑了,王府邸之中全部是救济的可怜之人,见他们没有能力才将其收入府邸之中,若不是为此,我王家府邸之中恐怕就冷清的不成样子了”
暗中是婊子的王白玉在章台立的牌坊不是一般的多,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抓住,例如灾害之年捐点粮食,平时平易近人,偶尔在去街上买下两个可怜的娃娃,这些都是常事,所以这位王家老爷在章台的名声一直不错,而秦讣闻的到来他也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缘由,所以将其留在酒楼中不单单是缓兵之计,更多的还是因为想让秦讣闻看看他这个王家家主并不是传闻般的那么扒皮。
“王家主有如此行为,当真是我南清世家的榜样,怪不得皇主看重与你,没将你等直接压入大牢”
秦讣闻玩的不比王白玉少,当其说完上一句话之后他就知道了其中暗藏的猫腻,不去直接挑明,他反而夸了一句。
不过这夸赞之语在王白玉的耳中却不是这个味道,什么叫没有将他直接押入大牢,难道说是想日后在押?讪讪一笑的他没有接住秦讣闻的这句话,因为正堂已经到了,伸手请秦讣闻入正堂,好戏刚刚开始。
入门,秦讣闻四下扫了一眼,他来的目的是要钱要盐井,直接和王白玉谈肯定不现实,徐徐图之尚有可为,看着屋内不华丽却隐含高贵之气的王家正堂,他感觉这次来对了地方。
王家的庭院之中并未出现什么名贵之物,最好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株青衫矮松,比起他家中的差了不少,根本不像是一个奢侈世家的风格,不过他来到屋内之后就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如果说王家的院子很普通,甚至比不上寻常的五品官儿好,那么进了门之后给人的感觉便是直逼一品大员!
他秦讣闻不是什么好官,贪污受贿自然少不了,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捞到多少银子,他的家中不说能在临安城数一数二,但绝对也是能派上名号的,可今天他见了王家人的正堂,才知道他们秦家即使有他这个右相撑着,也远远不及这近百年的传承世家。
帝王为何要下如此决心将世家铲除,他今天算是知道了,后方的王白玉完全不知秦讣闻心中是何想法,他现在就想将这位大官儿赶紧送走,天知道这位位极人臣的秦大官儿会不会将他家洗劫一空,他可是知道了苏家刘家经历了什么。
秦讣闻被王白玉请到阴沉木而制的椅子之上,抚摸着光滑而质密木头,他看着站在下方的王白玉,后者被盯得身上一阵发毛,该来的跑不掉,他现在只祈祷秦讣闻不要狮子大开口。
眼看这样对峙沉默着也不是办法,王白玉率先忍不住的道:“秦大人,您在此稍后,王某让下人为您奉茶”
言罢,他拱手一礼,秦讣闻也在此时道:“王家主请便”,目送其离开正堂,秦讣闻再次抚摸起了自己身下的椅子,王白玉此人将所有事情捂得结实,他本以为李清平派他来是有意让王家吃个大亏,可直到陈珏办完事儿的消息传来,他才清楚的认知到天子做的是何打算,这世家之事本就与他关系不大,他临时插手也不过是想那些好处,顺便巩固自己秦家的地位,没曾想李清平早已经算出了他是作何打算,这次前来他被王白玉拖了将近两天,若是他再不能作出行动,恐怕等陈珏忙完手头的事儿之后,他一点好处也得不到,之前他的手下有说过六卫阁的白藏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就在等待给与其致命一击,可他来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给他传递任何一条关于王家的消息,这种情形他在看不透天子想法,那他这右相还不如不当。
这位不甘心空手为陈珏铺路的右相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捞到一笔好处之时,一道倩影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大人,妾身有礼了”
周雨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屋内,穿着齐胸襦裙外罩薄纱的站在堂内盈盈一礼,秦讣闻老而好色,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抛却方才思虑之事,他笑着回道:“这位就是王家主的夫人了吧,果真是倾国倾城,王家主好眼光”
“秦大人过奖了,正是妾身”
周雨婷目光含情,再次委身一礼,瓜子脸千黛眉上满是尊敬和万种风情,行礼结束周雨婷迈着碎步走向秦讣闻,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后者瞧着这位已为人妇的美人怎么都感觉对方是在勾引自己,虽说这位周夫人已经有了一位及冠的儿子,但是其长相和味道完全不输给未成亲的年轻姑娘,而三十好几的年纪在他看来不是老,而是刚刚好,毕竟他秦讣闻膝下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未能从意淫中回过神来,周雨婷已经近在眼前,吐气如兰女子盈盈一笑,开口道:“听闻秦大人近日前来王家是为了抓走老爷,妾身没有什么本事,但还是想请秦大人放过我家老爷一马,若是可以,妾身以后做牛马报答秦大人”
呼呼的热气从周雨婷的口中喷出,让秦讣闻瞬间从痴迷中回过神来,仰头稍向后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觉的这件事有些不对,脑袋稍微一转,他就想通了其中诡谲之处,目光锋利的刀了面前的妇人一眼,而后他饶有兴致的问道:“王夫人要求情应该去找圣上才是,找本官怕是难以成事,现在王家主不在此处,你我应避嫌,王夫人说是与不是?”
贼精的秦讣闻没有上钩,而且还将目光从周雨婷的胸前移了开来,王白玉不是个笨蛋,至少还知道用美人计。
“秦大人,妾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求大人对我家老爷网开一面,至于其它妾身并不奢求”
装可怜兮兮的周雨婷将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秦讣闻不为所动,但心底却是萌生了一颗种子,摇头再次拒绝这个美妇人,他开口道:“王家主的事情,本官无能为力”
不是他秦讣闻不喜欢这个美妇人,而是这件事情决不能有任何差错,若是因为他这个相国贪恋美色导致王家少给了一部分的钱财和盐井,上面那位绝对要挑他的刺儿,他之前一手遮天之时确实不用考虑太多天子的感受,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秦讣闻目光中流露出的种种色彩并未跳过周雨婷的双眼,等其说完之后,她很是识相的轻叹了一口气,而后便迈动步子向后撤了一步道:“是妾身强人所难,打扰秦大人,妾身这就离去”
说着话离开的美妇人扭动腰肢出门,在椅子上的相国端正自己的坐姿目光深邃。
少时。
离去让下人去奉茶的王白玉匆匆归来,而后对秦讣闻赔礼道歉,后者摆摆手示意其不用如此,而后便盯着其眼睛看了几秒,做贼而心虚的王白玉不敢直面椅上之人的目光,一时间手足无措。
“......”
临安城南,小山,青莲寺。
已经来到此处又住了几天的王玉山感觉自己的心情再次放空了不少,对于江渊的失望也减淡了些许,起身来到自己的独立茶房,他默默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正当端起杯子其想自斟自饮之时,紧闭的茶房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坐在蒲团上的王玉山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谁,自顾自的先品了一口茶,而后才放下杯子道:“进”
声音落下,茶房门被打开,光头独臂的和尚进来之后很自觉的再次关上了房间门,而后便走到了矮茶桌前,坐着的王玉山伸手说了一个“坐”字,而后再次端杯而品,光头和尚受到邀请盘膝坐下,而后拿起一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上,比起对面王玉山的斯文儒雅,道山的喝茶动作显得粗鲁而狂野,丝毫没有一点喝茶时该有的闲情雅致。
相对而坐的王玉山有些嫌弃这个在山里住了太久的野人,再起没断臂之前此人可能是他们队伍中比较有用的一人但是现在不同往时,撇着对面一饮而尽的和尚,他还是忍不住其破坏自己的雅趣道:“道山,你如此品茶,如何能尝到完整的茶韵?身上的戾气如此之重,以后可成不了佛”
说罢还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仿佛有些怜悯和叹息。
“成不了便不成,佛不渡我,我自渡”
说话满是不爽的道山不知道在发谁的脾气,或许是面前之人,也或许是其他人,听着道山暗有所指的话,王白玉顿了一下拿着杯子的手,而后将其很轻的搁在茶桌上道:“一条胳膊没了便能让你心境大乱,这样的态度对日后的计划可不是好事,你最好早点将身上的戾气抹除,我们可不需要只会发脾气的废人,若是你依旧走不出来断臂的影响只想着怎么去报仇,那这队伍中,无你也罢”
“我做事,何需你指手画脚,王太傅还是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听说南清的那位天子又加派了人手,不知你这狼子野心太傅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浪费”
声音低沉的道山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同样不客气,他脾气暴躁身边无人不知,若不是顾及王玉山的身份,他绝对说的比现在难听千万倍。
“哼!”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若不是上面那位看你这么些年的苦劳,你连坐着和我对话的机会都没有,莫要有了新的身份地位,就忘了之前是谁保住的你青莲寺,是谁保下了你”
王玉山对道山丝毫不客气,之前这位光头和尚刚回来之时低他一级,现在因为断了条胳膊却和他平起平坐,这怎能不让他生气,在他看来,南清这个弱肉强食的皇朝,废人便要有废人的觉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
道山拍桌欲起,对面之人眉眼如刀。
“王玉山,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你对我青莲寺的恩情,早在我回来之时便已经还清了,莫要一直拿此说事儿,上面那位让我告诉你,今天王家被秦讣闻阴了一手,已经无挽救的机会,最多后天,世家之人便会成为一盘散沙,上面那位希望你把握好这次机会,还有,上面那位说江渊此次昏迷不醒,熬过来的机会很小,其手中最重要的蝉翼地图必须要拿到,这两个任务皆是你为主,我为副”压着心中的愤怒他克制的说完消息,而后便沉默不语的喝起了茶水,一饮一杯,似乎在浇灭自己的火气。
他道山现在虽然和王玉山平起平坐了,但是终归没有其受重用,从上面那位分给两人的任务便能够看出。
“好”
方才还态度不好的王玉山听完道山的话之后再次变得和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良心发现,还是因为道山口中的上面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