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川馆中的柔然院落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寺卿的左旋当然得知了消息,只不过在偷偷观察发现是青衫男子后他就默默地离去了,因为这事他管不了。在焦急等到风平浪静后他再次出面,看着满地狼藉的地面他苦涩一笑,这几位大爷看样子是心满意足了,只是苦了他们这馆里的瓦工木匠。
傍晚时分,南清皇主骑司手持皇旨一路策马直奔听雨楼,黑马黑甲奔走在临安街道马蹄声格外清脆,也引来了诸多人的兴趣,黑骑司作为李清平专属传诏人,比寻常的骑司有所不同,因为凡是被黑骑司宣召之人不是大罪便是大功,当年黑骑司出现后,南清的文人骚客也是没少拿此作文,其中有一句诗如此说道:“黑骑下马灭家门,鞍上宣召成贵人”说的便是这黑骑的不同之处,也正因此,大家都纷纷猜测是谁要被诏入宫?
居家休息的秦讣闻听到自己手下的禀报,蹭的一声从太师椅上坐起大惊道:“你说黑骑司前往听雨楼,可看清为首之人是谁?”
“启禀老爷,为首之人面如罗刹,生有虎目,身材魁梧至极”手下仔细回想着在街道上见的黑骑司模样,听着手下人的禀报,秦讣闻讪讪然地坐下嘴里不可置信道:“黄腾,怎么会是黄腾?”
念叨了片刻,秦讣闻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挥了挥手遣退手下,他陷入了沉思。
南清黑骑司由十三年前李清平组建,共计十二人,其中六人为血骑司,剩下六人为黑骑司,血骑司专门传死诏而黑骑司则是传官诏,之前有文人士子以诗咏黑骑司说:传诏生死难料,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旁人不知的是这两种传诏其实有迹可循。血骑司为首之人长相俊秀非凡但实则杀人如麻,黑骑司为首之人长相凶神恶煞实则携官带运。
秦讣闻对于黑骑司知晓不少,不然也不会在听到江渊被黑骑司传诏后如此激动,而它所担心的是今日江渊面圣后怕不是要成为南清最年轻的权势之辈,这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第一次押宝在李玄黄身上他等了十几年,本以为能成功推翻李清平,谁知一个江渊便将他们搞得分崩离析,如今他权势大减江渊又顺势崛起,若是查出一年前的事情....一念至此,秦讣闻眼神一狠,然后便起身前去书房。
听雨楼前,三位黑骑司勒马而停,然后居于前列的一位冲着开门的听雨楼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江渊可在!”已经等的打瞌睡的江渊正在桌子上栽头,这一嗓子差点么给他吓得磕掉门牙,单手撑桌而起他嘴里道:“可算来了”而后伸了个懒腰,他朝门口走去。
“你是江渊?”黑骑司为首之人面如罗刹,看着走出门的慵懒年轻人他有些不确信问了一句,这人他曾经在镇北侯府见过一次,根本不像是他们皇主来时说的那般是一个地痞流氓市井小民般的人物,怎么看都觉得是曾经镇北侯府的长子,而且名字也相同。
看着长得跟门神似的黑骑司眼神中有不相信的光芒,江渊掏了掏耳朵道:“是我”
马上的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为首的黑骑司压下心中疑惑再度开口:“江渊接旨”
看着墨迹的三人,江渊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草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喧江渊今日于福源宫莲花池进宫述职,钦此”黑骑司朗声宣读完圣旨后将手中的黄色锦轴递于江渊,按常理来说马下之人应该跪下先叩首在起身接旨,谁料江渊竟直接伸手将其接了过去,然后看都不看他们三人一眼便转身离去,这让一向高傲如鹰的三位黑骑满目惊诧,这小子怎敢,他怎么敢的?
眼中似有寒冰的黑骑司张口刚欲让江渊叩谢主隆恩,便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断:“他就这样,你们回去如实复命便可,皇主不会加罪”
被打断的黑骑司望着马下之人收住想说的话,然后统一抱拳离去,而听到动静的江渊也在此时回头:“你怎么来了?”看着睁开双目的邱问道,江渊有些惊讶。
“皇主担心你找不到福源宫,便让我前来接你入宫”邱问道的灰色眸子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若不是之前见过,江渊还真是有些心颤颤:“我确实不知,哈哈哈”出声笑着回应邱问道江渊转身进门去拿北境的述职文件,收拾完毕出来,邱问道还在听雨楼的门口站着。
“走”伸手拍了拍邱问道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在临安城的街道之中,相对于轻松快步的邱问道,江渊走的有些稍微有些慢。
“当时我怎么就抽风打了骑马的那小子呢”运动步数已经朋友圈第一的江渊郁闷地迈着马上废掉的腿自己抱怨自己,似乎是在羡慕今日的骑司能在城中走马。
脸皮一僵的邱问道当然知道江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这位干的事情他也算有目共睹,毕竟北边都是他们六卫的人,但即使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却不想接话茬,毕竟他没本事给江渊搞个车辇或者在城中走马的特权。因为继上次江渊打过那位官家子弟后南清律令便多了一条:城中走马,非骑司重罪。
无精打采的江渊看身边不知官阶的人并不接话,咂了咂嘴他不再言语,两人气氛一阵沉默。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直未开口的邱问道忽然蹦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刚才是故意不跪?”他与江渊在北境接触了不少,自是心中明了这人并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更何况还是在这种面圣的风口浪尖之上,今日故意不跪下接旨他知晓其中缘由,但走路不说话着实让他有些尴尬。
像看傻子一样扭头看了一眼邱问道,江渊暗道这瞎子转移话题的技术实在不咋滴,不过他还是歪了歪嘴道:“小爷平生最烦的就是狐假虎威的奴才,那三人鼻孔都朝到天上去,搞得小爷跟跪他们似的也不看看他们黑马下的马蹄铁是谁给他们造的,还让我跪,瞎了他们的狗眼”江渊对刚才来的三位黑骑司嗤之以鼻,三个猪鼻子插大葱眼高于顶的东西怎么配让他跪下,况且现在的他和南清皇主情况暧昧,是敌是友还未完全扯明,真要是跪了就相当于他变相的妥协,到时候再进宫少不了矮人一头。
微微一苦笑,邱问道听出了江渊语气中的不满和含义,同时也被这话雷的不轻,什么都敢说,他今日之所以来便是怕江渊故意如此。
南清讲究论功行赏,而他身边这位在这段时间里可不止一两次立了大功,真是放在开国初期不说封侯拜相,赏个万金和千户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偏偏现在的皇主对这位很是不公,不知是因为威胁太大还是怕这位日后难以驯服,即使是立了许多功,他身边还是不曾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封赏,甚至诏其述职都不愿在朝堂之上,若真是换成他他也不愿意。
“江兄这话可莫要在宫中说”不敢接话的邱问道劝解了一句江渊,毕竟他有官职在身和这位“草民”不同。
“放心,我还没猖狂到那种程度,咱们皇主怎么说则是九五之尊,我一个市井小民也就只能在朝堂之外嘀咕两句”背过双手的江渊对这个“双目失明”之人并无太多戒心,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加以掩饰,先不说邱问道在北境并未坑他,就单单他是姬承运的徒弟这一点,就足以让江渊不必遮遮掩掩,毕竟那个知晓天命的老头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而今天邱问道发声无疑是在站他江渊而非那九五之尊的皇主。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来到了午门外,如同往常一样拱门红墙,青石地板,还有清一色甲胄将士,迈开步子江渊稍稍落后些邱问道,见此模样双目失明之人会心一笑。
落在后面半步的江渊有了邱问道这个不知具体身份的大官儿在前面开路,自是少去很多口水和麻烦,若真是让他自己来单是这宫中大大小小的守卫,太监、十六卫禁军外加巡逻队两瓶水都不够旋的。
两人入午门片刻,福源宫的李清平便收到了黑骑司带回的消息,听闻江渊没有下跪接旨,他平淡无波,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不过在听到邱问道插手此事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后,他却紧了紧眉,不过也仅仅是片刻那打架的眉毛便松开恢复了往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