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姜迎被留在木屋中歇息,木屋空房不够,姜迎和白芷挤一间,即墨承则是带着暗卫在外头安营扎寨,守在木屋之外。
白芷安顿好姜迎,就和师父忘忧仙去准备草药,她低声告诉忘忧仙,后屋还有个秦渊,把他与即墨承,姜迎之间的关系大致捋了一遍。
忘忧仙听完只是沉默,最后嘱咐白芷把秦渊藏好,别让他被即墨承看见。
白芷闻言点头答应,忘忧仙见她神色犹豫,心下了然:“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你师父我要帮即墨承?”
白芷搬来一个小木凳坐下:“师父,姜姑娘若是知道咱们要让她忘却前尘,恐怕不会答应的。”
“芷儿,这世间让人痛苦的事有千千万,能真正忘记的人少之又少。”忘忧仙轻叹一声:“更何况,那姜姑娘的脉你也清楚,若是不让她忘记一切,那长此以往,不仅胎儿保不住,等日后她心病加重,后果可想而知。”
白芷苦着脸,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但是想到后屋那个浑身是伤的秦渊,有些不忍道:“那个秦渊怎么办?他可是心心念念着姜姑娘,要是姜姑娘把他忘了,恐怕他就活不下去了。”
忘忧仙沉吟半晌,似乎也没有想到万全之法,师徒俩齐齐叹气,也感慨这世间竟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个中恩怨纠葛,旁人还真就说不清。
“明日给秦渊的药里多放些安神的药材,以防万一。”
忘忧仙又嘱咐了两句,白芷心里发堵,但也只好点头应下。
倒不是师徒二人故意帮即墨承瞒着姜迎,而是这忘忧之法独特,若是告诉了姜迎,她心中必会有自发的反抗。
若是如此,这忘忧之法便没用了。
此刻的即墨承靠在树下,望着头顶皎洁的月光。
明日,他的迎儿就会忘记一切,他们就能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再没有血海深仇,再没有猜忌怀疑,再没有旁人插足。
“快了。”
即墨承的眸中映出月色,薄唇吐出这两个字,微微有些失神。
他就那么在树下坐了一夜,露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也不在意,就看着月色消失不见,而东边的暖阳则是缓缓出现,清晨的微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即墨承的眼睫上。
这位少年将军此刻安静的如同一幅画,他微微偏头,微光便落在了即墨承的侧脸,配合着山间清脆的鸟叫声,更衬得即墨承好似一位谪仙。
连肩膀处被露水打湿的衣衫都泛着点点微光。
隋澄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手里拿着一颗刚摘的果子,他看着自家将军落寞而孤寂的模样,轻叹了一声。
随即咬了一口野果,酸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紧锁。
姜迎亦是一夜未能安眠,她觉着即墨承有事瞒着她。
那时明明说这孩子保不住,结果二人密谈一阵,忘忧仙就有了解决之法,实在奇怪。
再加上她心知后屋还躺着秦渊,心里就越发的慌乱,生怕即墨承知道这件事。
第二日,姜迎便被带到忘忧仙的那间屋子,即墨承也跟了进来,白芷在一旁端着一碗药,抿着唇不说话。
忘忧仙让她躺在床上,手执银针道:“老朽为你施针前,请姑娘先喝了这碗药,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姜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即墨承,欲言又止。
她想开口问问他,是不是瞒着自己什么事,但转念一想,就算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再说,这孩子也是他的,他总不会害她们母子。
于是她带着对即墨承最后的一点希冀,接过白芷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随即躺在床上,忘忧仙便开始为她施针。
头顶传来阵阵刺痛,但困倦已经让她陷入沉睡,渐渐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忘忧仙施针极稳,即墨承看着姜迎的发顶渐渐多出来的数十根银针,心中不免担忧,低声问道:“老先生,还要多少针?”
忘忧仙正好施完最后一针,侧目看向即墨承:“放心,已经结束了,半个时辰后,芷儿会来拔针,再等两个时辰后她会醒过来,后面的事就要你来做了。”
即墨承点点头,立即坐到床边守着姜迎。
忘忧仙和白芷一起离开,去后屋给秦渊治伤。
即墨承握着姜迎的手,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容上,但奇怪的是,他的心中,悲大过于喜。
以后就要这样一直骗下去了。
即墨承垂眸苦笑,暗骂自己的心机之深,如今算计到了自己的枕边人。
即墨承这边天人交战,秦渊那边亦是苦不堪言。
秦渊的伤白芷不便查看,所以她便守在门口,一是自己进去不好,二是怕即墨承的人发现秦渊在这儿。
忘忧仙查看了一下秦渊的伤势,秦渊颇为紧张,声音发颤,面若死灰:“敢问前辈,我这伤是不是好不了了?”
忘忧仙没开口,皱眉细细查看了半晌才道:“对你动手的人留手了,看上去可怖,实则未伤到你的根本。”
秦渊原本已经接受自己不再是一个男人的事实,却没成想峰回路转,事情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想起那日柴房中隋澄手拿匕首走向他的情景,秦渊便苦笑起来。
隋澄到底没有即墨承心狠,他只是割伤了秦渊,却并未真的断了秦渊的命根。
这一下,他倒是不知是应该对隋澄感恩戴德,还是应该对他恨之入骨。
此刻的隋澄坐在一根树杈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喃喃道:“怎么突然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