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亦玄就将陆名修手中的惊堂木抢了过来,重重一拍,怒喝道:“你即未习过武,为何在后厨都能听到前院的打斗,难倒你不知大理寺的后厨离前院还隔了好几个院子吗!”
太子当场一怒,不仅吓得外头的百姓全都闭了嘴,就连牛大都在浑身发抖。
他被吓得颤颤威威,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草……草民是送完菜后,一时内急,去寻厕所的时候听到的。”
亦玄哦了一声,拿起惊堂木漫不经心地把玩,不急不缓地道:“那你告诉本太子,大理寺的茅厕在哪?”
“在……在……”牛大已是吓得满头大汗,根本答不上来。
元琛也开了口道:“你即常去大理寺送菜,自然知晓大理寺的茅厕在什么位置,为何却答不上话,莫非你方才所言全是假话?”
此言一出,百姓又议论开了。
“这人居然敢在太子面前说假话,是嫌命长吗!”
“既然他说的是假话,那裴大人岂不是被冤枉的……”
“冤枉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听到他们的话,牛大直接吓尿了!
刹时,审案厅里一股浓浓的异味飘开。
苌玥十分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陆名修赶紧向亦玄问道:“殿下,是否要先将牛大带下去?”
现在整个审案厅里都是一股尿骚味儿,实再有伤大雅,有辱公堂。
亦玄却并未搭理陆名修,而是眸光冷冽地看向大理寺那名侍卫,沉声道:“你既说亲眼见到裴元书饮酒
,那本太子问你,裴元书饮的什么酒,共饮了几瓶才会醉至疯魔?”
这侍卫想必是早有准备,听到亦玄如此问,竟是不慌不忙地应道:“回太子殿下,大人饮的是千酿居的桃花酿,共饮了六瓶。”
说罢,那侍卫便让人将证物带了上来,正是六个空的桃花酿酒瓶子。
外头的百姓再度议论。
“这是人证物证齐全了啊。”
“那也未必能证明这些空瓶子是裴大人喝的啊,方才的菜农不就是在说假话吗?”
“是不是假话也全是咱们的猜测,还是且看太子殿下如何审案吧。”
议论声渐小,只见亦玄拂唇,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那背后抄纵之人精心谋划,想除掉裴元书和刘千名断他左右臂,却派出这么些个草包来当人证,真当他这个太子是吃素的吗?
“来人,给裴元书上酒!”
亦玄一声令下,便有人拿了一瓶桃花酿上来。
裴元书毫不犹豫地将酒拿过,仰喉大饮了几口。
众人皆不知亦玄此举为何,竟让一个嫌犯当庭饮酒。
不料只是片刻,饮完酒的裴元书便脸色通红,随后就十分难受的倒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了一团。
亦玄又传来了御医为倒地的诊治,那御医为裴元书把了脉后,正色道:“回太子殿下,裴大人这是饮酒中毒了。”
是的,裴元书自幼体质特殊,根本不能沾酒。
幕后抄纵之人却想拿酒来做文.章,坐实裴元书的罪名,岂不是可笑至极?
陆名修想敲响惊堂木,伸手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惊堂木还在亦玄的手中,便只能对那大理寺的侍卫一声大喝:“大胆,裴元书明明不能饮酒,你却说亲眼瞧见他饮了六瓶,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官的监.察院信口雌黄的!”
那侍卫完全没料到亦玄会让裴元书当庭饮酒验明正身,想他混进大理寺当差这么些时日,根本就不知道裴元书不能饮酒啊。
他顿时变了脸色,闪烁的眼神里也有些慌张,完全不知该如何接陆名修的话。
见他慌了神,亦玄唇角那抹慵懒的笑更深了,又将目光看向刑部的那名侍卫,冷声问:“你说是刘千名放走的裴元书,那刘千名是什么时辰放的人,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瞧见,又是谁到大理寺接应的裴元书,你该不会告诉本太子,是喝醉酒疯魔了的裴元书自己离开的大理寺吧?”
面对亦玄的三连问,刑部的这名侍卫也脸色瞬变,有些不知所措地应道:“回……回太子,只有卑职一人瞧见,刘大人放走裴大人时并无人接应,是大理寺的人护送裴大人离开的。”
亦玄眸光黯沉,又问:“既是大理寺的人护送,那是由谁护送,又有几人一起护送,他们都叫何名字?”
这侍卫纵使再有准备,也架不住亦玄接二连三的问题,他瞬间脸色惨白,根本答不上来。
“怎么,回答不了本太子的问题?”亦玄缓缓起身,为了装出虚弱的模样,又故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苌玥赶紧过来扶着他,慢慢走到了那两名侍卫面前。
亦玄目光冷冽地看着他们,沉声道:“一个冤枉大理寺少卿饮酒疯魔,一个冤枉刑部侍郎私放罪犯,陆名修,依我北国律例,该怎么罚他们二人?”
陆名修审案众多,又岂会看不出这两人确实是做的伪证,当即便道:“回太子殿下,冤枉朝庭命官,当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这两名侍卫立刻吓得匍匐在亦玄的脚下,即害怕又颤抖地说:“太子殿下饶命,我们也只是受人指使,听命行事,不关我们的事啊,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当庭哗然。
亦玄冷声道:“那你们说说,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只要你们肯说实话,本太子留你们一命!”
一听有命可活,那名大理寺的侍卫立刻跳将而起,指着坐在陆名修身旁的元琛就道:“是琛王让我们这么做的,他抓了我们的家眷,我们若是不听他的话行事,他就会杀了我们的亲人!”
突然就被指控,元琛一脸无辜地瞪大了双眼,他急忙起了身,指着侍卫喝道:“休要胡言,本王根本不认识你!”
侍卫却不理会琛王,而是又跪着爬到亦玄脚下,拼命求饶:“太子殿下,我们确实是受琛王指使,他一直眼馋您的太子之位,便做了这次的谋划除掉裴大人和陆大人,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就如同断了左右臂,在朝中孤掌难鸣,琛王便有机会对您取而代之!”
他的这番话,和亦玄的猜测不谋而合。
元琛何其无辜,他明明是来陪审的,怎么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他赶紧向亦玄解释:“皇兄,他完全是一派胡言,我不认识他,更没有做过他所说的这些谋划。”
亦玄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元琛,随后道:“他们所言是否属实,本太子自有法子查证。”
说罢,亦玄便让晏北将两名侍卫和那个菜农一并带了下去。
陆名修眼看着亦玄发号了施令,他这个主审官却是不敢有任何言语,毕竟这案子审着审着琛王又成了嫌疑犯。
纵使他这个监.察院史是皇上亲命的,也不敢当庭审问琛王殿下啊。
陆名修只好走到亦玄跟前,小谨慎地问道:“太子殿下,眼下这案子该如何断?”
亦玄拧眉,冷眼看着他:“如何断案还需本太子教你?”
如此冷厉的眼神,吓得陆名修顿时冒出了些许冷汗,他连忙当庭宣判:“裴大人和陆大人即已证实是被冤枉,便当庭释放。”
说罢,他又对亦玄道:“下官一定尽快拟好结案文书送去给太子殿下过目。”
亦玄这才缓了神色,莞尔道:“甚好。”
陆名修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大气,幸好他向来会察颜观色,不然因此案得罪了太子殿下,日后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结了案,陆名修便派了人将裴元书与陆千名送回了大理寺和刑部。
亦玄也做势要走,元琛却走过来拦在了他跟前,解释道:“皇兄,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亦玄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并无撒谎和掩释的痕迹,便道:“若是真与琛王无关,本太子自会查明真相还琛王一个清白,不过在此之间,还请琛王安心呆在琛王府,莫要出行。”
言外之意,就是在没有真相大白之前,元琛得禁足在琛王府内。
元琛也不想自己背上谋害朝庭命官的罪名,只好神色难安地应道:“臣弟知道了,还望皇兄尽早查明真相。”
亦玄颔首,便在苌玥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在外面围观还未散开的百姓见了太子出来,全都自动退到一旁。
上了马车,苌玥这才小声地问亦玄:“你早料到今日会有人指证琛王,所以才让琛王来陪审?”
亦玄莞尔一笑,伸出手指在苌玥额间轻点了一下,宠溺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阿玥。”
他之所以料定了会有人指证琛王,是因为先前赤影卫跟着的那个鬼祟之人进了琛王府。
此举看似是琛王故意派人去打探大理寺的消息,实则是有人故意为之,因为那人进了琛王府后,琛王府却没有任何动静。
若给裴元书下蛊一事真是元琛所为,他派的探子回了府,他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比如派杀手去埋伏他们,让他们救不了裴元书。
可赤影卫盯了琛王府一夜,也没发现琛王府里有半点动静。
所以那些杀手不是元琛派的,裴元书的蛊也不是元琛下的,至于那个鬼祟之人之所以会进琛王府,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他们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元琛做的。
不得不说那个暗中谋划之人下了一步好棋,可是百密也有一疏,他没料到赤影卫会在琛王府守了一夜。
苌玥若有所思地道:“那你接下来要严审那两个侍卫吗,他们之所以敢当庭指认琛王,想必肯定被幕后黑手抓住了软肋,就算你严审也未必会审出结果。”
这一点自然也在亦玄的预料之中。
他沉思了片刻,才对苌玥道:“我还要去趟大理寺,阿玥先自己回宫吧。”
苌玥知道他是要去审那两名侍卫,便点了头答应,而且上次去过一次大理寺地牢,那里面阴暗血腥,苌玥也不想再去。
马车先去了大理寺,晏北似乎知道亦玄要来,早早地便在门口候着。
亦玄嘱咐苌玥回宫后好好休息,这才下了马车。
晏北上前扶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殿下,赤宵回来了,已经大理寺内等着殿下。”
亦玄点了点头,让晏北亲自驾车送苌玥回宫,他独自一人进了大理寺。
驾车的护卫坐到一旁给晏北让了位置,晏北刚要策马离开,就见一道人影快速地朝马车跑来。
晏北看清来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人便快步钻进了马车。
苌玥本来靠在车窗前看着亦玄进大理寺,没料到会有人进来,所以周宛吟闯进马车里的时候,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你怎会在此?”苌玥疑惑地问道。
周宛吟似呼跑的有些急,她先是倒了一杯水喝下,才对苌玥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她知道今日三司会审,便料定苌玥会和亦玄一起去监.察院,所以就去监察院找苌玥,却不想晚了一步,幸好她赶来大理寺堵到了人。
苌玥见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更疑惑了:“你找我做什么?”
周宛吟道:“还有两日姑母就要回宫了,你知道吧?”
苌玥点头:“有听亦玄提过,她回宫就回宫吧,与我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周宛吟一副事态严重的口吻说道,还坐到苌玥身边:“你知道我三叔吧?”
“不知道。”苌玥如实回答,她确实不知道,周家是个大家族,人那么多,她才来北国几日,又岂会认识她三叔。
周宛吟急声道:“就是那个周院正!”
闻言,苌玥倒是颇为惊讶,先前看周院正在周皇后面前恭敬谦卑,她以为周院正只是周家的旁支,竟不想是周宛吟的三叔。
只听周宛吟接着说:“我三叔有个女儿叫周云怡,今年十九,比我大一岁。”
苌玥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跟自己说这些。
却听周宛吟又道:“她知道姑母要我进宫为表哥侍疾,也跟着凑热闹,特地跑去南华寺讨了姑母欢心,得了姑母的口谕,让她和我一道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