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反转是女汉子

闻言,一尘顿时没了瞌睡,摸着头疑惑地道:“公主不继续陪周皇后礼佛了吗?”

苌玥道:“我一个道家弟子礼哪门子佛,不过是来南华寺走走过场而已。”

一尘觉得与苌玥投缘,虽有不舍,还是说道:“公主回宫后,自己珍重。”

说罢,他从手心幻出一颗佛珠,递给了苌玥:“你虽为道家弟子,但这颗佛珠仍能护你平安,希望公主莫要嫌弃。”

苌玥一眼就看出这颗佛珠并非凡品,能得此礼物,她自是高兴的,又岂会嫌弃。

“多谢。”

她与一尘道了谢,便将佛珠收下,又在佛堂内为一尘上了柱香后,这才离开。

彼时冬末已经收拾好行礼,晏北也从山下驾了辆马车上山来接他们。

让苌玥没想到的是,周淮安和周宛吟也要同他们一道回京。

本来他们是有马车的,可下山的时候,周宛吟却径直上了晏北准备的马车,说是许久未与亦玄见面,要趁此机会好与亦玄续续旧。

马车里,苌玥看着不请自来的周宛吟,她额头上的磕伤已经包扎好了,许是因为身体柔弱的原故,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但苌玥却犯起了疑,从面相上看来,周宛吟明明血气旺盛,不像是自幼多病的样子啊。

难不成这病是打小就装的?

正疑惑,只见周宛吟十分熟络地就坐到了亦玄身旁,亦玄皱紧了眉头,想挪动身子与她保持些距离,不想她却伸手拉住了亦玄的胳膊。

“才不过一些时日未见,殿下怎的倒与宛吟如此生疏了。”她声音幽幽,娇柔轻甜,别说亦玄一个男子,就是苌玥听了她的声音,都觉得骨头酥了。

而且她还眼含秋波,神似中似乎带了丝对亦玄的埋怨。

亦玄颇为头痛的抬头抚了抚额,周宛吟见状,直接将娇软的身体贴向了亦玄,格外关心地问:“表哥怎么了,可是头痛,要不要宛吟帮你揉一揉……”

说着,她就伸出了纤纤玉指,做势要帮亦玄揉太阳穴。

此时此刻,苌玥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要不她去与周淮安共乘一辆马车,好让周宛吟在这里尽情的表演?

正这么想着,苌玥就见亦玄一把将周宛吟推开,逃也似地起了身道:“阿玥,辛苦你与她一起乘车了,我去表哥那里讨杯茶喝。”

说罢,马车还未停稳,他就一个箭步冲了下去,生怕慢了又被周宛吟缠住一样。

见他这就么逃了,苌玥眨了眨眼,表示有些不知所措。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苌玥本以为亦玄一走,周宛吟这个高级白莲花怎么着也要在她现前表演一翻,谁料她却一改方才柔弱的模样,声音粗犷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表哥还是像根木头一样,不解风情,你说对吧?”

突来的两极反转,顿时让苌玥整个人惊愕不已!

周宛吟也不管苌玥如何,她径直倒了杯茶喝,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干瘪的大饼,当着苌玥的面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囫囵嚼着,一边继续对苌玥说:“为了在姑母面前演出这么一副娇弱弱的样子,从昨儿个晚上我哥就没让我吃饭,今天早上甚至连口水都没让我喝,他可是我亲哥,属实过分!”

“还有我这木头表哥,明知我是在演戏,却一点都不配合,方才在南华寺我假装晕倒,他都不扶我,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说到这,她好像被噎着了,一口气儿没提上来,方才还惨白的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苌玥从愕然中回神,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她。

周宛吟接过去一口喝完,对她说了声谢谢,又继续吐槽道:“我堂堂周家嫡女,好歹也是千金之躯,他们为了让我演一个病娇美人,时常克扣我伙食,让我吃不饱穿不暖,你说我可怜不……”

呃……

苌玥根本没办法接她的话好吧,她突然就从一个矫揉造作的病美人变成了粗野女汉子,这让苌玥还有点不适应。

见苌玥愣愣地盯着她,也不说话,周宛吟慷慨地将手中的饼撕了一半递给苌玥,大方道:“诺,给你一半,咱两一起吃。”

苌玥看着递过来的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周宛吟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直接把饼塞到了苌玥的手里,还道:“甭跟我客气,这饼不值几个钱。”

说着,她就把手里剩下的饼一块塞进了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香。

等她囫囵着把嘴里的饼全部咽下后,还跟外头那些粗野汉子一样十分不雅地打了个饱嗝,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

如此模样,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影子?

苌玥属实是惊呆了。

“幸好带了点饼充饥,不然就要饿死我了。”周宛吟用手擦了擦嘴,见苌玥还盯着她,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掏出怀里的绢帐把手擦干净,道:“让你见笑了。”

“你……”苌玥哑然开口,本想问她为何要装成病娇的样子,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周宛吟却以为她要问的是亦玄,当即挥了挥手,豪迈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对表哥没那意思,他跟个木头一样不解风情,我才不喜欢他。”

“只不过我父亲和姑母都希望我嫁给他,从小就将我当作太子妃培养,我出于无奈,才在哥哥的掩护下自幼装成病弱的样子,本想以此打消他们让我嫁给表哥的念头,可他们太顽固了……”

“幸好表哥求娶了你,才让我得以解脱,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周宛吟说到这,便倒了两杯茶,她递了杯给苌玥,道:“方才在南华寺,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朵高级白莲花,以为我是来跟你抢表哥的?”

她问得倒是直接,苌玥莞尔,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我自认为看人很准,没成想在你这里出了叉子。”

“那说明我演技好!”

周宛吟一脸得意,还凑到苌玥跟前,小声道:“还有,我方才故意坐你们的马车,跑来粘着表哥,也是演的,为的就是让表哥能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去我哥的马车上。”

闻言,苌玥再次惊到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周家父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毕竟上次在宫里,亦玄对周淮安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如今听周宛吟这么说,苌玥才知道亦玄分明就是故意在外人面前疏远周淮安,实则他们两人私关系甚为亲密!

“殿下和你哥是有要事相商?”苌玥对她问道。

周宛吟点了点头,似习以为常地道:“他们两凑在一起,还不是议论我父亲,我对那些事没有兴趣,便不想参与。”

没想到周宛吟在她面前倒是知无不言,苌玥便趁机试探她道:“那你和周大公子今日带着刘管事上山请罪,亦玄也是早就知晓了?”

周宛吟点头道:“恩,哥哥派人暗中给表哥送了信。”

她的回答在苌玥的意料之中,但是亲耳听她说出来后,苌玥的心还是瞬间下沉了。

亦玄早知道了今日的结果,昨晚却还带她去找老道查线索,不是多些一举吗?

周宛吟像是察觉到了苌玥情绪上的变化,赶紧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表哥昨晚带你去找老道一事?”

这丫头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心事。

苌玥也不否认,只听周宛吟又道:“你可别胡思乱想错怪了表哥,首先,那老道祸害百姓,是个大恶之人,表哥身为太子,自是要惩奸除恶,为百姓谋福,但那老道会术法,赤影卫根本对付不了他,所以表哥才会带你去。”

“其次,相信你也猜到了刘管事并不是真正要杀你的人,表哥带你去找老道,是真的想从老道身上找点证据,因为只要有了证据,他才可以扳倒那个人……”

周宛吟口中的那个人,虽未直接言明身份,但苌玥已经心照不宣了。

而且一提到那个人,周宛吟的神色明显黯了几分。

不过有了周宛吟的解释,苌玥心里瞬间就豁然了。

他之所以不告诉她今日周淮安会带刘管事到南华寺,是因为周皇后也在南华寺,所谓隔墙有耳,万一他在告诉苌玥时不小心被人听到了,那么到时候他与周大公子关系败露,他不仅会失去周淮安这个盟友,周淮安也会被周振天处置。

如此想着,苌玥更加没啥好纠结的了。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周宛吟再次开口,有些不开心地道:“姑母说等她回宫后,就要让我去东宫为表哥侍疾,表哥都要立你为太子妃了,姑母还不死心,非要让我到表哥跟前伺候。”

一想到进了宫里就没了自由,周宛吟只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了。

见她一脸的生无可恋,苌玥竟觉得有些好笑,便灵机一动,对她说道:“不如这样,到时候咱们联合演一场戏,你继续演白莲花,一进东宫就跟我争风吃醋,只为博得太子殿下的宠爱,但是呢,太子殿下仍旧只独宠我一人,你倍受冷落,就哭着跑去求皇后娘娘放你回家!”

一听要演戏,周宛吟瞬间来了劲,当她听完苌玥所说时,立刻抚着下巴道:“这还不够狠,我还得加一场触怒表哥的戏,让表哥亲自下令将我逐出东宫,断了我的后路!”

当下,两人越说越起劲,还将要演的戏改了无数个版本。

苌玥未曾想到,这个周宛吟演起戏来比她还要戏精,而且她两还挺聊得来,于是就在回京的路上便一拍即合,成了盟友。

马车行到京都城门口时,已是晌午,亦玄和周宛吟早就换了过来,回到了各自的马车里。

当亦玄回到马车里,苌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周小姐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话全无贬低之意,完全是她发自肺腑的夸赞。

亦玄便知晓周宛吟已经跟苌玥摊了牌兜了底,他无奈地笑了笑,对苌玥道:“宛吟其实性格很好,只是她演起戏时的样子,着实令人头痛。”

苌玥道:“哪里让人头痛了,我倒觉得她演技挺好,连我都骗了过去。”

“看样子,你和宛吟倒是挺聊得来。”

“我挺喜欢她这性格的,直爽豪迈……”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马车继续往城里驶去。

虽是盛夏,此时又正值晌午,日头正盛,但京城大街小巷仍是人来人往。

苌玥撩开车窗的小帘子,想看看北国京城的繁盛景象。

亦玄以为她饿了,便问道:“要不先找个地方吃了午饭再回宫?”

苌玥本无此意,但他既然提起,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宫,就如周宛吟所言,一进宫里就没了自由,属实无趣。

亦玄便让晏北驾着马车前往京城第一大酒楼天下居,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宫,他自然要带苌玥尝尝北国皇城的特色美食。

天下居是皇城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店里的小二见惯了豪华精致的马车,所以当晏北驾着马车停在酒楼外时,店小二也并不觉得稀奇,只是十分客气地将亦玄和苌玥引到了二楼的雅间。

说起来,这天下居也是周家的产业,只不过亦玄很少来,店里的人便不认识他。

亦玄点了些特色菜,他知道苌玥喜甜食,又点了几样糕点。

趁着等菜的功夫,苌玥去如了个厕,不料回雅间的时候,却与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来了个正面相撞。

彼时她在一边走一边参观天下居,确实没注意到前面来了个人。

而那个走的匆忙,只顾脚下,也没看到苌玥。

所以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苌玥除了额头被撞痛,别的倒没啥,只是那人怀里抱的一个盒子被撞翻在地,只见盒盖掀翻,里面的一尊玉观音露了出来。

苌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尊玉观音,因为它周身萦绕着黑气!

竟是尊邪观音像!

苌玥大惊,却见那人急忙将盒子盖上拾起。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怎么回事?”

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道:“大人,小人不小心与这位姑娘撞上了,幸好东西没碎。”

苌玥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一处雅间的门口,神色肃穆,正怒视着抱着盒子的人。

“还不赶紧走!”年轻男子又是一声怒喝,那人赶紧点头哈腰,抱着盒子一溜烟儿跑了。

此人一走,黑衣男子立时朝苌玥看来,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目光狠厉中还带了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