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想你相思成疾

苌玥换了身素衣,头发随意用根玉簪子挽了一下,便带着冬末前往佛殿礼堂。

吃斋的地方安排在佛殿后院,苌玥本是直奔后院的,可到了佛殿前,却见一个小和尚迎了上来:“公主,皇后娘娘正在殿内等候。”

苌玥秀眉轻拧,不是说叫她来吃斋饭吗,怎么却在佛殿中等她?

看来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苌玥倒要看看,这周皇后又要给她耍些什么花招。

她大步进了佛殿内,只见周皇后端坐于佛前,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正闭眼讼着经文。

周夫人也跪在周皇后的身侧,整个佛殿内,除了她们二人,还有几名僧人候着。

出于礼数,苌玥还是走过去向周皇后行了一礼:“苌玥给娘娘请安。”

周皇后未睁眼,缓声开口道:“你虽未与太子正式礼成,但已是未来的北国太子妃,方才你未参与为国祈福,便在用斋前在佛前上柱香,以示虔诚吧。”

苌玥在心底无了个大语,她一个道家弟子,让她来给佛祖上香,只怕祖师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吧!

可她总不能以这个理由拒绝周皇后,毕竟这些凡夫俗子哪懂什么佛道不两立。

苌玥只好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祖师爷勿怪,便走向焚香台准备上香。

不料这时,她却看到佛殿正中的大佛身后,冒出了一个浑身萦绕着淡淡金光的年轻和尚。

他虽长得眉清目秀,又有佛光护体,但苌玥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只是个魂灵。

苌玥颇为诧异,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佛光普照的南华寺里居然有个和尚的魂灵,是南华寺故意养在寺里的吗?

苌玥有些疑惑,却见他笑着朝她挥手打了个招呼,还对她指了指焚香台,好像在告诉她,焚香台有问题。

难怪周皇后会让她上香,居然是在焚香台上做了手脚。

若是没有这个和尚冒出来指点她,只怕她又着了周皇后的道。

苌玥感激地看了和尚一眼,然后故意身子一软,倒在了焚香台前!

冬末见状,吓了一跳,立刻跑过去扶她:”公主,你怎么了?“

周皇后停止了讼经,睁开眼和周夫人一同朝苌玥看了过来,周皇后一脸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苌玥这才开口,十分虚弱地说:”娘娘,想必是今日苌玥见了血光,冲撞了佛祖,佛祖不肯让我上香,所以我一走近这焚香台,就突然浑身无力了。“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完全看不出是装的。

那和尚坐在佛像边上,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似在夸她机灵。

周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苌玥会整这么一出,竟又先发制人拿了佛祖来当挡箭牌。

按照她的部署,只要苌玥去上了香,焚香台就会塌,而她就可以治苌玥一个冲撞佛祖之罪,罚她在佛前跪上几个时辰,以解她先着的心头之恨。

可如今又让苌玥躲过一劫,周皇后气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也紧捏成了拳。

周夫人见此情形,急忙朝周皇后递了个眼色,告诫她不可在佛前动怒。

周皇后只好将所有的气都憋回肚子里,不敢发作。

这时,道问主持走了进来,他似乎嗅到了殿内有些许紧张的气息,因此小心翼翼地走到周皇后跟前,道:“皇后娘娘,斋饭已经备好,各位官家夫人都已入座,只待娘娘前去,就可以用斋了。”

周皇后心有不甘地从蒲团上起了身,冷冷地对苌玥道:“走吧,先去用斋!”

所谓斋饭,不过就是些素食,苌玥才没多大兴趣,如今更让她感兴趣的是佛像旁边那个和尚的魂灵。

苌玥滴溜儿转动着眸子,用了一副十分虔诚地神情道:“苌玥得罪了佛祖,自是不敢去用斋,苌玥想在佛前跪上一跪,以消佛祖的怒意,就不陪皇后娘娘去用斋了。”

周皇后铁青的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她是真的没想到,苌玥竟会自请在这里跪佛,这倒让她求之不得。

“那你便跪吧。”周皇后冷冷地说完,就和周夫人去了后院。

佛殿里的僧人也全都跟了出去,如此,佛殿内就剩了苌玥和冬末。

待他们一走,冬末才不解地问苌玥:“公主,你为何不去用斋,反而要在这里跪佛呢,你的伤还没好……”

苌玥不知该如何同冬末解释,总不能说这佛殿内有只鬼吧,那不得把冬末吓死。

便道:“本公主自有用意,你且去外头给我守着。”

说罢,她就朝佛像边的和尚走去。

冬末看不到那个和尚的魂灵,只好转身去了殿外候着。

“你特意留下,是有话要问我?”那和尚看透了苌玥的心思,待苌玥一走近,便先开了口问道。

苌玥点了点头,直接来了个三连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南华寺?我师傅今天入我梦里说的那个光头和尚指的是你并不是佛祖?”

正是因为走得近了,苌玥才感受到这个和尚身上的佛光远比她肉眼所见还要强盛,他明明是一介魂灵,并未飞升,却满身佛光萦绕,显然是有着深不可测的佛法修为。

面对苌玥的三连问,和尚朝苌玥施了一礼,浅笑道:“贫僧法号一尘,因死后无法入轮回,师傅便将我的魂封在了这间佛殿里,今日你师傅入梦说的光头和尚确实是我。”

他一一回答了苌玥的三个问题。

苌玥更是不解了,按理说寺里的僧人离逝,都会受到超渡,为何一尘和尚的魂却不能入轮回?

除非和他的死因有关。

苌玥本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可毕竟刚认识就问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唐突,就换了个问法:“你在这佛殿里多久了?”

一尘一尚摸着下巴想了会,才道:“约莫一百年光景了吧。”

这一百年,他靠着佛殿内的香火修行,虽为魂灵,却有着高深的佛法修为,并凭一已之力庇佑着南华寺。

也就是说,南华寺还能有佛光普照,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劳。

而且当年如若不是师傅将他封在这佛殿内,只怕南华寺早已颓败,不复存在了。

苌玥见他的神情突然带了丝忧伤,猜到他定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往,也就打消了问他前尘往事的念头,而是对他问道:“你既然一直呆在佛殿里,那你可知昨天寺里有人用道家术法布了幻形阵?”

听她提及昨天的事,一尘顿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昨天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人钻了空子,害你差点丧命。”

所以,对于昨天寺内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

苌玥突然回过神,看着他的眸子变得清冷:“也就是说,我昨天能在寺里用隐身咒,不是佛祖开恩,是你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

一尘十分抱歉地笑着点了点头。

苌玥冲他翻了记白眼,又问:“那你是如何疏忽的?”

一尘如实道:“还不是有个弟子,拿了些酒来罐我,害我喝多了一些醉晕了。”

闻言,苌玥整个人都惊呆住了!

这和尚居然饮酒!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南华寺里的僧人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一尘向她解释道,这百年来,那些僧人虽然知道他在佛殿里,但以他们的佛法修为,根本看不到他。

那个弟子之所以能把一尘罐醉,是因为他把一壶烈酒直接倒在了一尘的骨灰盒上,而他的骨灰盒就在后院的那棵青松树下。

苌玥急忙问他:“那个弟子是谁,法号是什么?”

他故意把一尘罐醉,无非就是为了让老道有机会在寺里布阵,好引苌玥入陷阱,只要找到了这个弟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老道,苌玥也就能查出是谁想害她了。

却不想一尘用一副可惜的神情摇了摇头,道:“这会想必是已经被人灭口,去见佛祖了。”

苌玥没想到他已经算到了那个弟子的结局,如此一来,她的线索又断了。

看来要想查出所有的真相,就只有靠赤宵了。

苌玥也不再纠结此事,她反倒好奇,一尘一个魂灵都能在南华寺里修得如此高深的佛法,为何道问主持和其余的僧人却无半点慧根。

她对一尘问出了这个疑问,一尘叹息了一声,才道:“这是南华寺的劫数,也是不可泄露的天机,恕贫僧不能相告,望公主见谅。”

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天机,苌玥不敢再问,她身为道家中人,自然知道泄露了天机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当天傍晚,几名去后山拾柴的僧人,果然发现了那名弟子的尸体。

但他身上没有刀剑所致的明显外伤,只是浑身的骨头都摔断了,南华寺的僧人便断定他是失足从山上跌下来摔死的。

死了一个无名僧人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惊动官府,所以苌玥也不指望外人来查明他的死因,而是交给了赤宵一并去查。

入了夜,周皇后和骄阳公主还在佛堂礼佛,苌玥则呆在厢房里睡觉。

南华寺的夜晚格外宁静,没有讼经声和钟声相扰,苌玥睡得倒得香甜。

然她睡了才一会,就感觉有人进了屋子。

因为她在门上贴了一个小纸人,若是有除了冬末以外的人进来,那个小纸人就会提醒她,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苌玥没有睁眼,心中已然戒备,手里也悄然凝了道符,就在那人靠近她的床时,她快速翻身而起,将手中的符祭出!

那人敏捷地一闪,避开了符纸,还小声低喝道:“阿玥,你又要谋杀亲夫?”

亦玄?

苌玥又惊又喜,她还以为又有谁派来了刺客,没想到竟是亦玄。

她走近他身旁,问道:“你怎么来了?”

亦玄低声道:“赤影卫传来消息,说你被人刺杀,还受了伤,我很是担心,就悄悄过来了。”

他能来,苌玥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

她扬起刚才换过药的胳膊,冲他嫣然一笑:“就是一点小伤,还是我自己划的。”

虽说伤是她自己弄的,但她也是为了自保,亦玄十分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自责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苌玥知道他是在心疼她,心里生出了一许从未有过的暖意,她抬起清幽的眸子,望着他幽深的眼,轻声问:“你今晚来找来,就是为了自责来的吗?”

亦玄将她搂得紧了些,拂唇笑道:“当然不是,你不在,本太子都相思成疾了,自然是因为想你才来的。”说着,他就俯首贴近她,似要一亲芳泽。

她才走了一日就相思成疾了,谁信?

不过听他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但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叫他又占了便宜。

苌玥赶紧别开脸,将他推开:“太子殿下又不正经了,还是说正事吧!”

她何等聪明,自然猜到他趁夜而来,定是有重要的事。

亦玄没亲到芳泽,露出一副失落的神情,便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走,带你去个地方。说罢,他就牵起好的手往外走。

苌玥也没多问,跟着他悄悄出了厢房,为免让人发现,她又施了隐身咒。

很快,两人就到了寺外,赤宵早已带着赤影卫在此候着多时,还备了一匹快马。

亦玄搂着苌玥上了马,对赤宵道:“到半山村外会合!”

“是!”

赤宵话音未落,人已带着身后的赤影卫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亦玄也扬鞭策马,带着苌玥快速往山下奔驰而去。

月光清冷,在山野里撒下一片淡淡的光芒。

苌玥靠在亦玄的怀里,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问题:“皇上为何让我来南华寺陪皇后礼佛?”

亦玄一边策马,一边应道:“父皇的意思,是想借礼佛缓解你和母后的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苌玥有些不信,但她没见过北国皇帝,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全凭自己的直觉猜测,这可能根本不是皇帝的本意。

亦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过了一会才对她说道:“阿玥,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真正的目的让苌玥来南华寺,此刻都已经让苌玥受到了伤害,亦玄自是不善罢甘休。

他说过,苌玥是他求娶来的,他就会一生护苌玥周全!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便到了半山村外。

这座村子离苌玥昨晚差点被害的村子只隔了一座山,十分偏僻。

其实方才亦玄让赤宵在这里会合时,苌玥就猜到很有可能是赤宵查到了那个老道的行踪,他很可能就在这半山村里。